萧明月倒是活泼,嫣然一笑:“不贵不贵,婶婶受得起。”
“便是千金我也买得起。”
“婶婶说的是。其实那两个孩子原先是金府的,后来到我家来帮衬,她们若是能进孙府的门,定是祖上积德才讨了护佑呢。”
孙华灯也不谦卑:“那是。”
“这俩孩子以前不得金少君的待见,以后府中相遇难免摩擦,还望婶婶护着些。”
“我向来只帮占理之人,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挑事,我便不让。”说道此处,孙华灯转而问句,“你怎么跟托孤似的,要是不放心便可自家留着。”
“我家终是不便,其中缘由婶婶也知。”
孙华灯看她一眼:“我知什么?我只知你大可不必如此,旁人碎语皆如浮云,何必要自寻烦恼。”她以为还是相师算出多舛之命所为。
萧明月看着孙华灯义正严辞地给她讲道理。许久,她也掏出肺腑之言:“婶婶真是个好女娘,好妇人,愿你得遇良人,一生顺遂。”
孙华灯愣了愣,随即笑了。
***
岁首已至,萧明月伏在书案前提笔许久,终是落下字来,长安常安。
她从匣中取出狼牙吊坠,放在掌心摸索片刻,随后系于脖颈妥帖地收好。此时天光微亮,憉城处于一片祥和宁静之中,人们摒弃旧岁的遗憾与悲欢,于睡梦中再生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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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月站在院中仰头看着结冰的屋檐,晶莹透亮,如星汉月华,如人间真心。
她牵着红鬃马走到后街,街道空荡,只余卖羊杂汤的老媪蹲在火炉旁守着摊子,与之相伴的胡婶前些日子便回了家中。老媪孤寡终身,只觉凄凉,她对女娘咧嘴笑了笑,挫手指了指羊杂汤。
萧明月停下步子,从腰间系着的牛皮袋中掏出颗金珠。她递给老媪换了块煮好的羊肉,老媪一双浑浊的眸子眨了眨,握着珠子不该是收还是不收。
萧明月包好羊肉纵身上马,她回头道:“回家吧,天怪冷的。”
***
城门之上,陆姩披着厚厚的大氅望向远行的马车,陆灏伴于身侧。
只听陆姩轻声说道:“林义王府鼎盛之时,九莹阿姊去哪都会带着我,我不过是一个破胡将军之女,却能得到所有贵女们的青睐。我彼时以为人人都钦佩她的德行,可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屈于权势的威望。”
说道此处,陆姩看向陆灏:“现如今,她应该尝到了别人心间的滋味。”
陆灏凝视着她:“你若怨我,便怨罢。”
陆姩却是摇摇头,没有丝毫的怨念与不平。她于那场浩劫中得以存活,不也是挟权倚势,与虎谋皮吗?她只是还未想明白,如她们这般的女子,能否再寻出活命的天机。
就在陆姩欲要转身离去之时,城门下有一道极影掠过。
马儿朝着旭日升起的方向奔去,清脆的鞭声随着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而落下。女子乌发飞扬,身姿绰约,一双清眸能探悉万物,便是寒霜白雪也不及她三分透彻。
陆姩屏息凝神,只觉肺腑一阵火热。
“是萧明月。”
***
若说活命的天机尚待窥探,总有人无惧这命薄缘悭,偏要孤胆一闯。
萧明月追上镇北侯府的车行队伍,将鞭子狠狠打在地上,声震长空。只见陆九莹一脸惊色撩开布帘,看着萧明月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柔的新岁之光落于萧明月的身上。
她高坐马背之上,看了眼东方,而后回头相望。
“姊姊,无论你想过什么的日子,我觉得都好。”
“你想于乡野农桑我可日月相伴,想去长安嫁给霍起,我便助你当上七皇子妃。”
“这条路,我们一道走吧。”
陆九莹泛着淡淡的泪光,终是哽咽出声。
她道了声:“好,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