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记着。”朱翊钧道:“你先下去吧,顺便把王安叫来。”
陈矩应了。他知道,皇长子那边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本来也更应该问王安这个东厂提督兼皇长子的大伴。
等王安来时,陈矩已经离开多时。
此时的王安才三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东厂提督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很多人都把他看做是陈矩提拔的接班人。
虽说接班不接班最终还是看皇帝的态度,但陈矩地位稳固,又与高务实交好,一旦陈矩真要退休,皇帝肯定会问他推荐谁继任,也可能会问高务实,因此王安的机会无疑还是最大的。
[注:司礼监掌印由谁接任这种事,理论上和外廷没关系,但实际上真不一定。比如当年高拱就推荐过孟冲,硬是把理论上排在更前面的冯保挤了下去,使得当时冯保对高拱又怕又恨。]
王安虽然年轻,但他的身体确实一直不怎么好,不仅颇为清瘦,面上也有些蜡黄之色,好在精神气不错,腰杆挺得笔直。
他是东厂提督,又是近侍出身,很快进殿拜见。朱翊钧也不多话,见面便问道:“常洛今日情绪如何?”
“皇长子今日……”王安斟酌用词,道:“略有不安。”
“是‘略有’吗?”朱翊钧挑眉看着王安:“朕倒不知道,常洛已经有如此深厚的养气工夫了,看来你这大伴功劳不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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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皇帝们寻常时并不总是自称为朕,一旦说了,那就是明白无误表示自己现在是以皇帝身份在说事,说公事。
王安也知道这个问题前面有坑,但此刻不得不正面回答:“启禀皇爷,天道自有定数,皇长子既不可违,更不可改,除了略有不安又能如何?奴婢以为此乃情理之中,还请皇爷明鉴。”
“那么,依你之见,他在不安什么?”朱翊钧斜睨着王安,道:“他虽是长子,毕竟不是太子,为何要不安?”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明知故问。
在王安看来,国本之争已经闹过几回了,要不是高务实每次都明确表示要等皇后娘娘诞下嫡子,现在搞不好皇长子已经做了太子了。
而即便他没能做上太子,可是由于之前国本之争中已经有大批官员表示支持皇长子为太子,皇帝这边肯定会有某些想法。
如今皇嫡子出生,皇长子的太子梦基本告吹,那就要反过来担心当年那些情况被旧事重提,甚至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的话,还要担心将来新君即位之后被整,怎么可能做到没有不安?
王安苦笑道:“皇爷,皇长子此前要面对皇三子之‘亲卷’,日后要面对皇嫡子之‘正统’,他自己纵使并无任何用意,可多年来已有许多外廷朝臣将之推上风口浪尖。时至今日,他又岂能安如磐石?至少,他原本总能做个逍遥王爷、富贵闲人的。”
朱翊钧先是听得眉头大皱,但逐渐的,又似乎有些感慨起来。或许他有了一种感觉,自己这长子虽然不讨喜,但终归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天下虽然不能给他,可一世逍遥富贵总该是要给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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