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们连香积国一只鸡都没见过了,谁也玩不来这水墨丹青的风雅技艺。你行你上的原则谁都清楚,拥有一个独门秘籍真是硬气。算了吧,上不了,搞不来。祈焕蹲在灶边,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这屋里的另一个活人,亦是需要照顾的。她倒是给了他们与柳声寒对峙的“底气”。然而,这底气他们宁可没有。君傲颜从昏睡中醒转得很快,嗓音还是沙哑的,却好歹又能出声;问她话儿,都能一一对答,神志乍看也已经清醒。
正因为如此,他们头一回撞见的诡异场面更令人发毛。
那天雨还没停,天水砸落流淌的声响模糊了感官,直到快走进房门了,白涯和祈焕才听到君傲颜屋里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不,仅仅是君傲颜一个人的谈话声。
“奚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接下来,是片刻的停顿。
“不用担心,我暂时无碍,多亏了柳姑娘医术高明。您认识她?是的,她当时和我父亲一同来到九天国,离开队伍有她自己的理由,您不要苛责……唔,说来话长,我们来时,海上变了天……”
奚叔?
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对这位文儒谈不上多大好感,故乡来人却多少令他们惊喜,同时疑虑占据上风。这种心情与万千疑问都在推开门的一刻打了结,狠狠砸得他们头昏目眩。
屋里没有别人。
君傲颜直勾勾盯着角落潮湿的痕迹,兀自谈兴甚浓:“也多亏了他们的照料,我才能撑到遇见柳姑娘。这两个人……”
这气氛惹得人汗毛倒立,祈焕也没兴趣听君傲颜对自己的评价了,干咽了咽嗓子出口打断:“那什么,君姑娘和……和奚叔。你——们先歇着,吃完饭再聊,先吃饭……”
“吃饭?”傲颜终于扭过头来,奇怪地看他,“不是吃过了吗?今天的鱼比之前都要新鲜,只是那贝的泥沙有些多了。对了,那绿藻是什么?香味很浓,只是容易塞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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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手里的菜盘。一人端着的是大米饭,一人端的是后院儿种的绿菜。今天乃至这些天的食物里,都从未有过海产。
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些天来不知凡几。起初,白涯坚决怀疑柳声寒动了手脚,要去与她“好好谈谈”。谈就谈吧,祈焕拗不过他,又怕他一急眼乱来。况且,他也不是对“陌生人”毫无疑虑。最终半推半就,就被拉去站了场子。柳声寒的回复倒也干脆:人体转化为夜叉本是无可逆转的,傲颜已经半只脚踏上了这不归路,不过是幸好来得及拖回来罢。即使他们靠着那来路不明的琥珀将她往回拉扯,她的脸仍是冲着那诡谲彼端的。在痊愈之前,难免仍有精神错乱之处,这也是柳声寒要她静养、要观察七日的缘由。
“偏差不过一日。”柳声寒肯定道,她手里笔不停歇,一会儿便写好方子,回身递到他们手上,“我本也要找你们。我所列这三副安神药,今明日子午时为她煎服第一副,此后每日午时与子时各用第二三副,让她服用到第七日。”
唯时间能证明她话语的真假。所幸她并没有撒谎,君傲颜在见过了奚叔、父亲君乱酒、乃至太师月白芷与形形色色他们闻所未闻的人后,来路不明的访客逐渐稀少,也肯疑惑地“再”吃顿饭。好在她从未拒绝服药,免得他们编造哄小孩的理由。等第一副方子喝完,她像逐渐离危险的水域远了,在他们的帮助下开始爬上岸。
雨水停歇,属于陆地的阳气回升,待到第七日,她已全然恢复了神志,声音日益清朗,也能下床走动,去外头晒晒太阳。夜叉的阴影,在她身上淡不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