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刨去我们的处境不说,这里的人还真是悠闲啊。”
“你这么觉得?”柳声寒难得发话,“于我而言,此地无非是个大些的囚笼。他们将自己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过着冷暖自知的生活。时间久了,哪棵树下有什么花,哪段河流的鱼最好捉,都摸个一清二楚,也甚是无趣。”
“哦?原来你是喜欢冒险的啊。”祈焕有些意外,“我以为你的终身追求就是你那个小屋子,偶尔出去采采草,买买东西。”
“我何时说过?在香苑里,我对乾闼婆的那番话也是真心实意。我不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但也并不喜欢。你莫不是以为,我乐意呆在那个小地方……只是我无处可去罢了。想要了解更多新奇的药草,也需要四处走动。”
但他们再怎么聊,君傲颜也没有先前的松懈了。她很清楚,她和白涯某种程度上同病相怜。一位养父,一位生父,都值得他们好好孝敬的,却时至今日也无半点音讯。当时在神鸟圣堂上她就在想,若是能让迦楼罗大人用如意珠,帮他们找回父亲就好,他们也不必想方设法地在此寻求立足之地,去寻觅甚至抢夺众神的宝物。这不是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么?可她知道,迦楼罗实际上也不是好说话的主,虽然态度温和许多,实则也强硬得很。从骨子里他是看不起他们的,更不会浪费神力满足他们“无聊”的愿望。否则,他怎么会制定出那样离奇刻薄的规矩来?
白涯再没有说话了,傲颜也是,一圈人只有祈焕和声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茗茗一直在埋头苦吃,饭量真是不小,简直是正常人两倍大的食量。白涯也暗自在想,这会不会也与他作为共命鸟的身份有关。体力妖力的耗费,当然需要食物来补充。以一个身体承受两个灵魂的说法……他不是没听过,但头一次见。这必然会让补充的力量产生极大的折耗。现在,他只是个孩子,只靠大量的饮食或许还足以补给。可他长大之后呢?他对人类的感情,大概很有限吧,毕竟村民是那样对待他的家庭。之后他会像其他妖怪一样吗?原本他就是个没什么常识与道德观念的孩子,今后若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恐怕会抛却属于更多人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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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会死。
他默默摇了摇头。想这么多不属于他的事有些浪费时间。但没办法,关于自己的目的,谁都没有什么头绪。想得越多,就越头疼,他不得不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好死不死,茗茗快速吃饱了饭,将碗扣在地上,忽然直勾勾地盯着白涯瞧。他本是不在意的,但这臭小子瞪着绿溜溜的大眼睛,看个没完,他可有点烦了。
“干什么。”
比起询问,这语气更像是威胁,颇有一种“你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响炮踩”的风范。不过茗茗毫无惧色,反而与他搭话:
“我听你们说,你们是来找自己家人的。真好啊,我都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
“……”
这时候应该说些安慰的话,白涯知道。但是谁又来安慰他呢?算了,他也不需要,这孩子也不该需要——会被惯坏,会变得脆弱。想在乱世生存,就不能脆弱。
“我还记得呢。”君傲颜浅浅笑了笑,只是微皱着眉,“但那都是很早前的模样了。我猜他现在,头发是该白了。说不定,已经蓄出长长的小胡子了。”
她的想法还是太乐观了,白涯也不想打击她,毕竟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两人的父亲是死是活,还没个准话,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他觉得他爹命很硬,出过那么多任务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唯一一次,就是把娘的性命弄丢了。要说起来,他对他娘才是没有记忆的。他爹有一幅画,后来烧了,画中正是自己母亲的模样,但时间过得太久他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毕竟两人从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对母亲所有的记忆,都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
白砂从不避讳死亡。他从小带着孩子,就算脱离了左衽门,想要让日子过得去,还是离不开吃饭的手艺。他会的,只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