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混乱属于他可以接受的范畴。不,应该是“完全没有接受”。将一切信息拒之门外,不必进行任何多余的感知。他像一个锚,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着毋庸置疑的分量。
侍者将浅金色的香槟摆到他的面前。他这才抬起头,但并没有望向身侧的人。那人的面前摆放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高脚杯,内容物也泛着相同的微光。
他将身侧的皮箱从一侧挪到另一侧来,摆在自己与莫惟明之间。
“你的订单,我收到了。”
“好的。但是?”
“但是……美酒总是抢手的,您知道。订单上剩下的酒目,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远渡重洋。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为您优先提供最稳定的保障。请注意,这批酒水应当避光贮藏。久别重逢,可惜我们不能聊得太久,因为其中几瓶需低温储存——您有这样的环境吗?”
“有。”
不然他根本不会把盘尼西林、链霉素和活菌剂的代号写在清单上。等到了入春,这些药物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就不便运输了。这位老朋友总会根据环境与需要,对包装与会面地点进行调整。他们合作多年,基本上从未发生过意外。
“也许之后可以考虑,让我到老城区来送货。我们那里也有很多交接的场地。”
“不,”莫惟明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靠近我生活的地方。”
他措辞没有太多感情,却始终保持谦和的笑意。于是那人耸了耸肩,一声轻笑很快消融在沸腾的歌舞声中。
“当然,你说了算。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谨慎。”
“在拿到剩下的东西前,我不会付下一笔订单的定金。我来这边一趟很远,很贵。”
“我们优先您的需求,向来如此,这是对其他顾客都不曾有过的优待。不过我建议您快些带这些好酒回去吧,可千万不要浪费。另外,近来这一带并不太平,您要当心别碰上麻烦。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在教堂见面,他们知道您从西边来,会报销您的车费。”
他拈起酒杯,在液面碰触到嘴唇前,莫惟明将面前的香槟一饮而尽。细小的气泡敲打着他的喉咙。他站起来向对方微微欠身,顺势拎起身边的箱子,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喧嚣之地。
“那么再见了,阿德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