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
“我好像不是特别难过。嗯……应该说,失落是有的,但没有那么的——痛苦。如果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反而一切都能说清了:因为是领养来的孩子,所以不那么亲近。由于他工作繁忙,不能把我从小带到身边;但给予了相应的财物,委托他人来照顾,也算尽了义务。这无可厚非。莫恩是真正属于他的儿子,疼爱有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
梧惠心中泛起酸楚。她无法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不能接受。若是文学作品中的虚拟角色,她看到也会感同身受般悲伤,更别提是发生在身边活生生的朋友身上。目前来说,莫惟明表现得相对平静。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谁又说得准?说不定真轮到梧惠自己,她可能接受得也比自己想象中快。
但那些都是没发生的事。当下,她也在真实地为莫惟明难过。
“你已经平安长大了,有了稳定的工作……至少现在的生活都很好。”
梧惠试图安慰他,他能理解。他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是了。一个孩子成长中该有的物质,他从不亏欠。就算我是领养的,相较之下,比其他人得到的还更多。但……理由呢?我好像没有表现出像皋月君一样的资质。如果是别人,在我的资源与环境中,也能成长为和我相似的人。在研究所生活的那段日子,我也不曾给父亲提供多少真实的帮助,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少年,主要是照顾弟弟罢了。唔,其实——”
“其实?”梧惠眨巴着眼睛看他。
“其实离开他们的时候,我大概……是希望他能挽留我的。这样一来,我还会觉得自己有点用处。对他,对莫恩,对整个研究所。实际上除了我父亲之外,这地方不是说离了任何人就转不了。我可能,还是想在那时候寻找一些证据——抛去价值,仅是我作为儿子的、不舍的那种情感的证据。但他没有。只有莫恩找到我,让我别走。”
“可是,”梧惠说,“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是人的本能。想想看,你小时候就在好奇正常去上学的孩子,会有怎样的经历,怎样的心情。没想到搬走以后,反而来到更加与世隔绝的地方。你想知道人正常的生活该是什么节奏,这太正常了。如果你像莫恩一样,从小就在研究所出生、长大,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也就不会好奇。”
“外面的事,我多少给他说过一些。虽然我经历的也不多,再传达出去,可能已经很失真了。他知道一点儿,好奇是有的,但没有离开的意愿——毕竟我自己的意愿也没多强烈。不过很多研究员都是有兄弟、有家室的,偶尔会提起自己的事。好像多数兄弟姐妹间,都容易有小矛盾,打打闹闹,像我们这样兄友弟恭的反而是少数。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年龄差已经比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