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的碎块迅速的崩裂,到最后,变成了一堆雪白的灰。
千丝万缕的漆黑气息自灵质的升腾中显现,汇聚,落入了他的五指之间。
只不过这一次,季觉却未曾任由表哥将所有的孽变灵质全部抽走,而是,反过来,强行以非攻截留,将它们尽数注入了预先准备好的水银载体之中。
不知究竟是季觉成为天选者之后的权限增加了,还是非攻所带来的影响,这一次腕表在季觉的干涉之下,竟然主动停止了运转,未曾再争夺这一份灵质。
所有的孽变灵质,被季觉尽数以‘扬升’的处理方式,导入了沉寂的水银里。瞬间,水银便浮现出波纹,仿佛活物一般的蠕动起来,好像是要从这毫无血气和魂灵的空壳之中挣脱,逃离。
可再然后,就被季觉毫不留情的塞进了早就已经预热许久的熔炉之内。
——纯化,开始!
砰!
当流体炼金术的纯化环节开始的那一瞬,骤然爆发出的灵质波动自狭窄的室内掀起了一阵狂风,头顶的电灯泡应声碎裂,光芒明灭。
紧接着,是仿佛凄厉惨叫一般的摩擦声,自烈焰之中骤然升起,如此尖锐,恰似鬼魅哭嚎,死者悲鸣。
孽变灵质被彻底激发了!
流体炼金术的核心就是令外型贴近本质,当水银逐渐向着孽变灵质转化靠拢时,剧烈的扰动和爆发就自液体之中接连不断的显现。
就连整个二手熔炉都在激烈的动荡着,难以负荷。
倘若不是外层被季觉设下了隔绝的灵质回路的话,恐怕这会儿的响动已经惊动所有人了。
他双手按在熔炉的操作面板之上,非攻全力运转。为了避免孽变灵质顺着感知侵蚀自身,他甚至不敢用机械降神。
孽化炼成是一门极端危险和复杂的学科,即便是常年研究此道的大师,也难以预测出在炼制的过程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
季觉只感觉自己打开了地狱的入口,无穷尽的哀嚎和悲鸣从烈焰之中浮现,熔炉不断地震荡,像是有人从内部拍打着炽热的炉门,想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可很快,哀嚎又变成了细碎的呢喃,好像有人呼唤季觉的名字,陌生又熟悉,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诱惑力,甜美又沙哑。
再然后,一片死寂里,好像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难以听清。
到最后,哭泣声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声仿佛垂死悲鸣的凄厉尖叫骤然迸发,无止境的拔高,又消散在金属的鸣动里。
灵质焚尽,火焰熄灭。
直到现在,季觉才终于松了口气,坐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倘若不是非攻对灵质的绝对操作,中间有好几次,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失控玩脱了。一旦失控,要么炸炉,要么炸自己,要么把炉子和自己以及小半个别墅一起送到天上去。
这就是炼金术,玩的就是刺激。
现在,就连熔炉都已经彻底熄灭。
在简单检查之后,季觉就发现,内部灵质回路全部在过载中彻底破坏了,徒留外壳,可以说和报废也没什么区别了。
唯一的成果,就只有此刻,自容器中缓缓流转而出的诡异猩红。
一滴,又一滴。
完全和孽变灵质融为一体的水银,化为了鲜血的色彩。在操作台上像是活物一般的滚动着,每一滴的上面,仿佛有隐约浮现出哀嚎亦或者震怒癫狂的面孔。
哪怕是两滴之间的偶尔触碰,也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嗤嗤声,就像是彼此蚕食一般,直到最后彻底融为一体。
“这便是【狂屠】么?”
隔着厚厚的面罩,季觉失声呢喃。
与滞腐熔炉同样,位列于九孽之中的诡异存在,无数的屠杀、蹂躏、奴役、灭绝与死亡之中所显现出的庞然大物。
此刻季觉面前的,充其量不过是狂屠之孽千万个投影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缕侵染所留下的那么一丁点残余。
却依旧令他的魂魄颤栗,难以自持。
将它们一滴一滴灌入弹头并施加封锁时,所感受到的压力和恐惧,简直比操作燃素炸药的合成提取还要更加夸张。
后者只会炸死自己,前者却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同样,也会让自己的敌人更加的,痛不欲生!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当小安来敲门叫季觉吃饭的时候,只看到在闪烁阴暗的灯光下,那怪笑不断地诡异身影,乃至他面前桌子上,那一枚枚古怪的子弹。
明明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经过了基础的炼金操作罢了,可在靠近了之后想要触碰的瞬间……便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他凑近了,疑惑端详。
“礼物。”
季觉微笑着,满怀愉快:“一些为访客准备的礼物。”
就像是每一个做足了准备的主人一样,在为礼物系上包装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联想,包装被拆开时候的惊喜模样。
真希望他们会喜欢。
.
滴——滴——
氤氲着消毒药水气息的病房里,充斥着死寂,只有仪器中发出的单调噪音回荡。
而就在这漫长的枯燥回响中,噪音的节奏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了微不可觉的变化。
在病床上,陈行舟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丝。
然后,再一丝……
在漫长的时间里,它缓慢又执着的,握紧。
好像奋尽全力的去拽住了那一根看不见的线。
无止境的向上攀爬。
自地狱之中……
叮——
走廊尽头,电梯的门缓缓开启。
推着小车的护士从其中走出,缓缓走向了病房。
小车的车轮吱呀呀的转动着,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猩红印辙……
窗外,霓虹闪烁,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