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是在意

最终还是超时了。

主要原因是倒计时根本没开。所以这也不能怪她。

重新坐进车里时,芙洛拉还在揉着刚才被对方弹了下脑门的地方。

这事起因是因为她在指责堂堂五条家主,竟然对学生说话不算话,收回的倒计时说开就开。

被当外婆怎么了,夏油杰还被一群咒灵眼巴巴叫妈妈也照样笑眯眯答应,当外婆这不超级加辈了吗?

父子局变母女局,玩的就是一个刺激。

“而且老师真要不耐烦了,其实有的是办法吧,比如无下限突然打开不就好了……呜!”话音还含在嘴里没全落地,就被对方突然伸手弹了下脑门。

剧痛。头皮都麻了。怕不是头发都竖了几根起来。

她皱起脸,用手捂住痛的地方抬起头,看到对方似笑非笑说:“真突然打开了,我看有人会被活生生气死在老师面前吧?我想想,那次对着忧太怎么说的来着。很讨厌碰到无下限的感觉,是这样吧?”

“……因为真的太奇怪了啊。”那东西一旦碰到就是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完全无法形容。

说是撞墙也不准确。好歹撞了墙还知道痛,就会立刻收回来。碰到无下限并不会痛,反而是一种恐怖的停滞感,像是摸到了一片结了冰的,永无止尽的泥沼。一团从爱手艺世界里钻出来的不可直视,不可名状。

诡异得不得了。

“现在不是没开吗?”说着,五条悟将暂停了倒计时的手机放回口袋里,“是发生什么了?”

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突然这么反常行为的原因,芙洛拉沉默一瞬,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又说:“先上车吧。”

同时塞过来的还有他刚才帮她收好的手套。

大概是挑选了与来时不同道路的缘故,芙洛拉出神地望着窗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条路上的人并不多,即使开着车窗透风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春日东京的街景在她眼底掠过成闪烁不定的道道流光。

然后是樱花。

铺天盖地的浅粉色,风一吹就摇落满树瓣蕊,共同汇聚成密密麻麻的花雨朝他们温柔覆盖下来。她伸手出车窗去接,却又在即将碰到那些粉白柔软的花朵时骤然收手,转而只用视线去接住它们。

将车停到停车位上,五条悟按下车锁键:“这段是禁行区,得走路过去。”

“去哪儿?”她问,同时起身下车。

“忙活到中午了,又加紧急任务完成,就该去好好吃饭啊。”

两人并行着又在樱花泛滥成雨的街道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芙洛拉衣服上长发上就都沾满了那些漂亮轻盈的花朵,然后又很快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被风吹扫的动作而纷纷掉落下去。

“现在要说吗?”五条悟问。

她犹豫一会儿,最终开口:“那个咒灵……不对,应该是两个。还有一个是还没孵化成功的咒胎。他们两个是由死掉的双胞胎兄弟异变来的,看上去它很照顾另一个。”

“形态差这么大啊。”五条悟随意分析到,“那应该不是同时死掉的。搞不好活蹦乱跳着跟你打起来那个先死,尸体被另一个诅咒了。而咒胎里还没孵出来那个,是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周围盘踞的无数诅咒寄生,所以才会变成这样。有什么有意思的能力吗?”

“窥探。它能窥探到别人的内心,准确的说是内心不好的记忆。”芙洛拉回答,伸手抹掉迎面而来贴上脸颊的樱花,视线所及之处全被花雨包围着,被头顶的轻薄春阳笼罩着,油画般唯美。

“创伤性记忆吧。”五条悟很容易就找到了更合适的用词,同时问,“也看到你了的?”

“嗯。”她点下头,“本来以为给它头拧掉就差不多了。不过我应该是在刚一进去的时候就被它的窥探捕获,所以才会被看到那些。”

“但你还是解决了这件事。所以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倒也不是很严重,而且说了您会笑话我的。”

回应她的并非意料中“怎么可以这么想老师,会伤心的哦”之类的俏皮话,反而是一声清晰的叹气。

她有点惊讶地抬起头。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有老师帮你解决好的吧。”

五条悟提醒,然后又继续说:“而芙洛拉呢,早就已经不是会在任务里被咒灵吓得手忙脚乱,或者被高层稍微威胁一下就晚上睡不着觉的新生了。那遇到现在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帮你开解下,不就是老师目前最能做的吗?”

“而且芙洛拉又是那种很善于接收并帮忙分担别人痛苦,逗别人开心,却又不擅长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显露出来的个性。所以老师会更担心嘛。”

她定定看了对方几秒,收回目光,终于开口:“那对咒灵,是一对天生畸形的双胞胎兄弟。被父母遗弃在医院以后,被人虐待肢解,最后杀害并形成的诅咒。”

“然后呢?”

“然后被质问了,为什么同样是被其他人排斥憎恶的怪胎,我却可以有老师和同学。”

说着,芙洛拉停顿一瞬,轻轻道:“说实在的,以前我也没敢想过会有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话……”

她停顿几秒,直视前方。

用不着特意偏头,六眼的无死角视野能让五条悟清晰看到她那双映着无数坠落樱雨的眼睛。

空白的情绪用来掩盖着内里的担忧,浅翠色的虹膜凝固成结了冰的湖面,美丽而没有多少生机。

“我可能会……”她喃喃自语,“像外婆说过的那个上代继承人一样。”

因为是时隔几百年突然再现的星之彩术式,而周围没有一个人了解这股力量。在因为控制不住“蚀”而意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后,那一代的继承人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之中选择了自杀。

听完她的话,五条悟忽然想起在她刚入学时,自己就疑惑过的问题:

既然星之彩也是固定间隔几百年就一定会出现,那为什么她的家族却对此好似从未见过一样陌生无措?

即使罕见如六眼,在五条家也有着极为详细的记录完整流传至今。

可是星之彩这种本该高危到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印象深刻的术式,却一点记录都没有?

当初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五条悟还派人去芙洛拉的家乡特意打探过,然而却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找到。

他转而从她手上戴着的苍星泪缚开始琢磨,试图找到当初是谁为星之彩继承人打造了这对咒具。

可惜同样没查到什么结果。

反正,五条家内部是没有关于星之彩和苍星泪缚的任何记录的。

明明是带着随时会杀死其他人的危险术式,却一无所知地出生,毫无引导地成长。最后在失去所有亲人以后,只能听从其他咒术师的建议来到这片同样完全陌生的国度。

“实在不行,就也和上一代继承人一样直接死掉好了。”她继续盯着前面轻轻说到,“进学校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