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的眼睛瞪大着看向他,口中喊着:“衣服,穿,兔兔。”
宋成心中稍作翻译,回了句:“知道了,兔子衣裳,你画的,穿,小雪兔,对吧?”
信号对上。
小袄完全理解,重重点了点头。
宋成左手胳膊肘揣着小袄,右手拿着那张缝了一半的兽皮兔子来到门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雪兔塞入了兽皮兔子中,再坐在屋檐下,一边揣着娃,一边认真缝兔子。
缝着缝着,安大小姐打着哈欠匆匆从隔壁屋走来,她看到宋成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
宋成放下小雪兔,把阿庭递了过去。
到吃奈奈的时候了。
一岁大虽然可以喝些米粥,但还是以母乳为主。
主要是,母乳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宋成知道,安大小姐和童娘子都不是胸怀雪山的那一类女子。
自家庭院这两女两丫鬟里,唯一能称得上胸怀沟壑的就只有玲儿。
“我想请个画师把你们父女俩给画下来。”安晨鱼接过阿庭,又笑着道,“画一幅《北地刀王带娃图》。”
宋成笑了笑,道:“好啊。”
安晨鱼道:“我带阿庭入屋吃点,你呀,也别天天带孩子,你还得去带兵呢。”
宋成点了点头。
屋门开启,又关闭。
宋成低头继续缝着小雪兔,不一会儿,英儿又来请教修炼了,再一会儿,两个小徒弟也来了,而赵华也领着自家娘子和娃过来了。
宋成举着雪兔,对赵华炫耀道:“华子,我姑娘画的,不错吧?”
赵华笑着连连称赞。
他就佩服大哥这样的。心比他黑,可对家人却没话说,永远不急不慌,哪怕胸怀大才,却还是甘愿做个闲人
宋成指点了几人一番,转眼便是晴光照雪,接近晌午了。
赵华道:“大哥,那支枪盾军,我找个将军,也许可以试试。”
宋成挥挥手道:“那就试吧,只要那将军能融进去,怎么都行。”
赵华愣了下。
某种程度上,他这也算是在夺大哥的兵了
虽然他没这么想,但从外人角度看,极可能会这样。
宋成看着他那“100”的好感度,拍了拍他肩膀道:“我还不信你?让你那将军把人带好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练出来的枪盾兵给交出去了。
“多谢大哥。”
赵华激动无比,又郑重道,“此生此世,我赵华若有半点对不起大哥”
宋成打断道:“别发誓。”
赵华哑然。
宋成轻声道:“发誓,可以留着骗外人。
若发誓就能验,那可不就是言出法随了嘛。
没那么玄乎。
顶多影响不好,让你部下跟着学你,其他就没了,”
赵华:.
他想起之前大哥那可怕的“掀桌子”的操作,顿时又似是学到了什么。
他笑着挠了挠脑袋,然后两人道别。
赵华走到庭院,忽地顿下脚步,欲言又止。
宋成在后道:“直说。”
赵华叹了口气,走回道:“大哥,北地情况越来越糟。
汉平府周边虽说鬼仆被扫了不少,但若下一次鬼潮加剧,鬼仆再度变强,那总有我们撑不住的时候。
现在,咱们有兵有粮,而且还有大哥你。
若是再苏狐仙回来,世家我们也有了。
我们或许该南下,去到那片肥沃且安全的土地。
大哥,以你的才华,一定可以争得一片天地。”
宋成沉默着。
赵华又道:“六镇苦寒,东海,丰州却是两个可谓是大商粮仓的丰饶之州。
我不知道天子是有多蠢,才会把六镇的人打散了丢去那两个州。
这和把老鼠丢入米缸,把强盗关在金山,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天子是想六镇之人多能征善战,且可吃苦耐劳。
把六镇残军和百姓送去东海州,丰州,一来可以提升当地城防力量,二来可以让那些老爷们有更多的奴仆。
可是大哥,我觉得祸事必生,而若是祸事生出,那才是真正的动乱。
而这就是我们趁机入中原的时机啊,大哥!”
赵华侃侃而谈,热血澎湃,眼中闪着热烈的光泽。“大哥,我从欧阳家学了御兽之法,我正在学着驾驭那些魔兽蛇,这些都能成为我们的实力。”
宋成看着自家结拜兄弟。
他算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兄弟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可是,他的志向却不在四海,不在争霸,不在追求成为那短暂却绚丽的烟,也不在为青史留名、千年百年后能在史书上见到自己而奋斗。
他扫了眼窗沿上的皮质雪兔子。
赵华顺着他目光看去,神色黯然了下,旋即又道:“那大哥让我去试试吧,若是我攻下了城池,你们都搬来住便是。”
宋成淡淡道:“不许。”
赵华:.
宋成拍了拍他肩膀道:“北地偏僻,周边鬼仆众多,旁人正好不会觊觎。
只要安稳发展汉平府,多种田,多养娃,那就是国中之国。
军队,要留着守护这个国度,守护我们的家。
而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不想看着你闯入南方那绞肉机里。
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有了。”
赵华叹了口气,道:“是,大哥。”
初春,恰迎冰雪解冻,河流涛涛。
运河还在继续挖着。
幸好北地的前两年已经通的差不多了,如今纵然鬼仆乱行,也影响不大。
此时热火朝天忙碌着的,乃是东海州和丰州。
天子对于“推行运河”充满了热切,哪怕是这般世道,却还是加派人手,希望早日南北通畅。
而六镇之中不少被打散发来两州的百姓,自是有被派来挖运河。
运河两侧,号子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而在其某一个偏僻无比的支流尽头,那河水却是有些反常。
深沉,阴暗,好似光线无法照入,而透着一种诡异的墨色。
若有人走近,会发现那墨色并非河水的颜色,而是河水深处好些有不少密集的、扭曲的水草。
可若那人再走到河边,细细往下看去,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草,而是头发。
很长的头发。
女人的头发。
这头发从河床而来,正如燎燎黑烟往上升腾,似想逃离。
可是,却逃不了。
若有人跳入河中,潜到河底,就能看到诡异瘆人的一幕:
河底有不少尸体,这些尸体面色惨白,眼鼻中有水流窜动。
它们被水流带动着,宛如活着,正拼命地怨毒地抓着那些黑色头发。
而在尸体中央,一个青衣女子则静静坐着,抓着那些想要逃离的黑发,一根一根地往自己头上插去。
每一次插动,周边都会爆发出极大的严寒
若那人还是正常人类,哪怕是气境的.在遭受这种严寒的余波后,怕也会立刻死去。
这,根本就是生的禁域。
阿庭吃好了奈奈,又来找爹耍子,可发现爹不在,于是着急地咿咿呀呀喊着:“爹爹。”
安大小姐道:“爹爹出去忙啦。”
宋成为了让汉平府更加牢固,如今可不止是练虎豹骑还有那枪盾兵,只要是府城的兵他都练,甚至是“平日种田,临时能顶上去”的民兵他都一起练。
总之,他要练到,他一出现,任何地方都是大军的地步。
如此固若金汤,之后真等来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也有一战之力。
阿庭小嘴一瘪。
安大小姐又笑道:“娘陪你呀。”
阿庭又开心了起来,“嘿哟嘿哟”地挥舞着小手,要去拿窗沿的皮质小雪兔。
安晨鱼拿起,看了看线头,笑道:“你爹手艺还怪好的。”
阿庭要抓。
安晨鱼道:“冷。”
阿庭把小手舞成了风车。
安晨鱼无奈道:“那就抱一下。”
阿庭继续舞小手。
安晨鱼把皮质雪兔子递给了她。
阿庭双手捧着,一双清澈、黑白分明的可爱眼睛专注无比地盯着皮质雪兔子,道:“兔兔,兔兔”
念着念着,她“姆啊”一下亲了上去。
安晨鱼急忙拉开。
小孩皮肤娇嫩,这么冰贴上去,会生病的。
随后,她笑道:“我们让兔兔看家,娘带你去看弟弟,说不定赵家的小妹妹也在呢。阿庭可是大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