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境神到一层的曹慈,归真一层的开山大弟子,裴钱。
此外还有个六境武夫的面容,瞧着有几分眼熟,是五彩天下避暑行宫那边的年轻女子。
武道境界低的那几个位置,变化颇为快速,每一次更换武夫的容貌身形,就意味着人间某个境界最强武夫的更换。
强如林江仙,依旧无法看见陈平安视野中的大道景象。
丝丝缕缕,人间大地之上亿兆条丝线,粗细不一,如袅袅升空的香火,寻见了那一缕纯粹真气的人间武夫,气运悉数凝聚在各自所处天下的上空,造就出一座广袤且浓厚的武运云海,金色光流,耀眼夺目。再有五条武运长河,起于云海,来到天外此地,原来他们脚下这座高山,便是由武运积累而出,每位得到最强二字的破境武夫,便获得一份馈赠,武运返回人间,自家武运云海降落下一道,其余四座天下也各自分出一道,浩浩渺渺,如同“道贺”,这般大道循环不息。
只是在这十二人围成一圈的外边,又有与境界相对应的十二个位置。
这些位置,象征着人间新武道,“有史以来”每一境、层的最高成就。
例如现在前后两圈位置的归真一层武夫,都是裴钱,如果她破境跻身神到一层,未来又有其他武夫在归真一层的武道高度,要超过裴钱,就会替换成那位武夫的形象。陈平安看了眼那两个“曹慈”的高度,不知以后有无人能够再拔高一些?估计悬。
武道炼体三境武夫破境最为频繁,武运起落的次数自然就多,同一境界的前后武夫,都已经出现了不同人物。炼气和炼神两个大境界的纯粹武夫,局面相对就要稳定太多了。
陈平安将那些“容貌”一一记录在册,回过神,问道:“林师能待多久?”
林江仙笑道:“总计一炷香功夫,我们还能聊会儿。”
陈平安问道:“苏店到了鸦山,在那边习武还顺利吧?”
林江仙说道:“还行。底子打得好,心气也不低,问题是缺了几场置生死于度外的问拳。”
若是按照杨家药铺的辈分算,苏店是林江仙的师妹。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说道:“让她别多想,只管专心学武。”
上次陈平安主动去往杨家药铺,本来想着去跟苏店把话说清楚,不曾想她已经到了青冥天下。
苏店的叔叔,也就是早年跟陈平安同在一座龙窑干活挣钱的窑工苏旱。
陈平安记忆里的苏店,还是那个脸庞很小、显得一双眼睛极大的黢黑小姑娘,瘦竹竿似的,早年偶尔在窑口见着了,总觉得小女孩是不是会被一阵风吹走。龙窑烧瓷有一代代传下来的诸多传统和讲究,老规矩很多,比如不喜欢女子出现在附近,她能在那边做点打杂的琐碎小事,估计一来年纪小,再者好像还是苏旱好不容易才跟窑头姚师傅求来的,而且当时刘羡阳在姚师傅那边,也帮忙提了一嘴,大意是妇人靠近窑火不吉利,小姑娘饿死在那边,就喜庆了?咱们窑口连几个馒头都给不了?多大点事,她的伙食费,每个月就从我工钱里边扣……这些都是苏旱在养伤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没话找话,主动跟陈平安提起的。不过那会儿苏旱在感激之余,更多的想法,还是一种显摆吧,你跟刘羡阳是朋友不假,可刘羡阳也罩着我啊,你是小镇公认的扫帚星,瘟神似的,我是窑口这边讨人嫌的娘娘腔,咱俩谁也别瞧不起谁……上次在从扶摇洲返回的那艘流霞舟上边,陈平安说到此事,刘羡阳忘性大,一脸茫然,全然不记得了。
林江仙笑道:“有些事,你我说了不作数,境界高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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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感恩者如何报恩,或是心怀怨怼者怎样报仇,旁人理不理解,接不接受,都不算什么。
陈平安突然问道:“姜尚真是不是兵家二祖做主的那一魂所栖?”
兵家初祖姜赦。如今祖庭主祀之人,也是姜姓,被誉为姜太公。
再加上方才姜赦在院子里神神道道了一大通,吓得姜尚真一进屋子就主动心声提及此事。
林江仙哑然失笑,摇头道:“肯定不是姜尚真,她一直躲在某座洞天里边,不敢妄动。我见过一次,没谈拢,聊得不太愉快。”
陈平安也松了口气。
林江仙问道:“会不会有一种感觉,大道阴阳,造化无穷,天旋地转,竟然都是围绕着自己?”
陈平安眼睛一亮,“林师也时常有这种错觉?”
林江仙笑道:“怎么就是‘错觉’了?”
这位林师蹲下身抓起一些泥土,轻声道:“爪上土大地土,天外多少‘人’,历经无数劫,才能够变成我们之人身,在这块祖地走上一遭。岂能看轻自己,岂能看低他人。”
一起走下山,林江仙说了些青冥十四州的近况,已经有五州之地开始不认白玉京为正统了,只说十大王朝里边的三个,更是公开设立法坛,自行编撰道号玉册,颁发给授箓道士。倒是幽州那边显得比较奇怪,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林江仙所在的汝州赤金王朝,连带着十几个藩属国,近期也要“揭竿而起”,自行授箓。一州地界的半壁江山,即将变了颜色。
到了山脚,林江仙笑道:“汝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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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一顿热热闹闹的宵夜过后,小米粒打着饱嗝,暂时还不想睡觉,就独自跑去竹楼那边耍,结果发现白头发的矮冬瓜就坐在石桌旁,小米粒飞奔过去,拿出些瓜子放在桌上,落魄山编谱官自怨自艾一句,以后放个屁都是臭的了。小米粒皱紧眉头,实在想不明白编谱官这句话有啥深意。白发童子突然扑在桌上,双手敲打桌面,不活了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小米粒伸手按住那颗脑袋,本想让编谱官冷静点,遇到事情不要慌……结果吓了一跳,小米粒揪住一把雪白头发,轻轻一提,白发童子吃疼不已,呲牙咧嘴,抬起头瞪眼道,嘛呢嘛呢。
小米粒赶忙松开手,压低嗓音问道:“咋回事?”
白发童子唉声叹气道:“大变活人的把戏呗。从今天起,我就不是飞升境啦,货真价实的废物一个嘞,往后还怎么给隐官老祖摇旗呐喊,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痛得……”
捂住心口,两眼一翻,扑通一声,白发童子后仰摔倒在地。
小米粒吓得目瞪口呆,刚要去看看咋回事,正准备喊老厨子、魏神君他们过来……不曾想白发童子自己就麻溜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重新坐好,继续叹气不已,只是没忘记嗑瓜子。
小米粒愁得都快两条眉头打架了。
白发童子说道:“小米粒,你如今啥境界啊?”
小米粒说道:“洞府境啊,它也不长个儿啊。”
白发童子顿时神采飞扬,摇头晃脑起来,满脸骄傲道:“那我比你低两境!”
小米粒犹豫了一下,见她翘尾巴,觉得还是要当个诤友,伸手挡在嘴边,“听狗子说,你已经被郭盟主谱牒除名嘞。”
白发童子脸色一僵,却很快嗤笑一声,“郭盟主这件事做得差了,不得人心,难成霸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后脑勺却被一人突然按住,脸面贴在石桌上,白发童子双手抱拳,高高举起,“小的忠肝义胆,日月可鉴,愿意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但求盟主法外开恩,再给次机会!”
郭竹酒松开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以后一起走趟青冥天下,你以人身重返岁除宫。”
白发童子伸手去抓瓜子,喃喃道:“以前就胆子小,现在更不敢了。”
郭竹酒一把打掉她的爪子,斜眼道:“那你还敢一次次恶心我师父?”
白发童子心虚道:“天可怜见,那叫溜须拍马,哪里恶心隐官老祖了。”
若是没有我的衬托,才显得你们言语真诚几分,否则整座落魄山才叫风气堪忧呢。
小米粒在旁哦豁哦豁,原来你也晓得那叫拍马屁啊。
原来陆沉炼化那头伪十五境的化外天魔,刘飨登上落魄山,亲口“封正”道号箜篌的白发童子,再有吴霜降暗中斩断因果。
因缘际会之下,身为一头化外天魔的白发童子,就真是被“大变活人”了。
白发童子看了眼郭竹酒,笑道:“放心好了,隐官老祖法力无边,拳法绝顶,剑术超群,武功盖世,必定能够化险为夷,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米粒慌张提醒道:“咋个不长记性,小心又被郭盟主记大过一次……算了,话是好话,十分真心,对吧,郭盟主?”
郭竹酒点头笑道:“即刻起恢复谱牒身份,坐第二把交椅。”
白发童子连忙转头吐出瓜子壳,火速站起身,“我在这里,废话不多说半句了,就是得给郭盟主表个态度……”
小主,
郭竹酒只当是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