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片肃静。
这些文人士子若是谈论经史子集自然能口若悬河,可是陆沉的问题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郎三元嘴唇翕动,他大概明白陆沉想说什么,却没有阻止对方的理由,更没有能力让堂堂国侯闭嘴。
陆沉没指望从这些不通庶务的文人口中得到回答,稍稍提高语调:“让我告诉你们,朝廷供养一名步卒的耗费。以淮州军步卒为例,战兵每月口粮二石,军饷一两,这只是最基础的支出。淮州都督府在北伐前有九军二营,战兵合计十一万四千余人,每月需要粮食二十三万石,合计军饷约为十四万两。光是这两项相加,朝廷一年就得支出接近二百万两。”
“淮州、靖州、成州、太平州四座边疆都督府,京军南衙、北衙、禁军,以及江南各州的厢军,尔等可知这需要多少银子供养?而且方才我说过,这些只是最基础的支出,此外还有军械、甲胄、衣物、药材等开销,还有杂役、辅兵、民夫、工匠、郎中等支出。”
“培养一名骑兵需要的银钱大抵是步卒的五倍,我朝骑兵不多,但仍然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萧大都督告诉我,大概算下来,一名步卒需要五十名百姓供养,而且得是身体健康能够劳作的百姓。”
“诸位,这还只是平时供养军队的成本。如果是在战时,考虑到征调民夫、粮草运送、士卒封赏和抚恤,军费将会直线上升,甚至有可能达到平时的六倍以上!”
偌大的厅堂内,唯有陆沉平缓却坚毅的声音在回响。
很多人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郎三元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陆沉缓缓道:“郎才子,你现在是否明白,为何朝廷直到十四年后才发起北伐?”
面对堂下无数目光的逼视,郎三元喟然道:“学生明白了。”
“我从边疆来,不及诸位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但是我知道陛下和朝堂诸公为边军北伐付出了多少心血。”
陆沉的表情很严肃,旁边的二皇子此刻脸上怒气褪去,眼中隐有几分感激之色。
“边军将士为国舍命,我在战场上无数次亲眼目睹,但是中枢尤其是两位宰执给了边军强而有力的支持,这一点同样不容忽视。”
说到这儿,陆沉的眸光无比锐利地射向郎三元,一字字道:“本侯现在明确告诉你,淮州西路军之所以撤出河洛,是本侯在和萧大都督商议之后,特地向陛下请求撤兵。关乎战场取舍之缘由,本侯没有必要告诉你。”
“不管你是天真懵懂不知人间疾苦,还是受人指使妄图挑拨中枢和边军的关系,本侯都要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正告诸君:陛下和宰执们从来没有忘记北地子民,更不可能忘记当年之耻辱,北伐不会结束,直到血债血偿!”
“说得好!”
二皇子忍不住振臂一呼,堂下应者如云。
郎三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还想张嘴争辩,却被堂下愤怒的文人才子们齐齐出声湮没。
“汝之行径与禽兽何异也!”
“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此乃国贼也!”
“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