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信王的Vlog进步了!

买活 御井烹香 3226 字 2个月前

虽然这样的说法简直有些荒谬,但信王相信兄长是可以明白其中逻辑的——买活军的战略,敏朝无法左右,也没必要左右,朝廷要的正是从中尽可能地壮大自身,如此处置广府道,第一年相信可以榨出数百万两银子之巨,之后两三年内,每年也有二百万两银子是最少,直到吕宋开辟之后,壕镜、新安两岛的关税会有所下降,但仍能带来不菲的分成,而且商家们为了去吕宋交易,肯定要大造可以在远洋航行的商船,这也就意味着民间的巧匠人数会更多,对敏朝发展自己的水师力量有很大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在中央和地方的对抗中,朝廷联合买活军其实是很自然的手段,而且他们有相同的削弱地方实力的目的——买活军想要削弱地方财力,如此他们的地盘扩大得会更顺利,而京城也可以在交易中抛弃这些地理上相距过于遥远,本身统治就有所不及的税收洼地,譬如壕镜、新安两岛,每年至少可贡献二十余万银子,这是原本广府道无论如何也提供不了的,京城也有了整顿广府道吏治的名义,占据了大势,因此,这可以看做是‘双赢’。

信王来到买活军之后,自以为自己学到了太多东西,已非离京时的懵懂少年,尤其是仙画的拍摄,对他的启发是十分巨大的,相信连很多买活军的活死人都不会相信,朝廷和买活军在此战中的默契合作,正是由信王一手促成,他在与兄长、阁臣的信件来往中,不厌其烦、鞭辟入里地讲述了买活军包税的好处,利用买活军的信用与武力,让朝廷扫荡官吏中的蠹虫,规范商税,汲取经验,壮大自身——

这些措施,因为并未触动地主家的利益,如今阁臣中也没有广府富商,因此,还真给他促成了此事。信王如今俨然已是很有几分份量的政治人物了,他得了一大批政审分,也终于感到自己不再是名义上的使团团长,只能做一些给促进会捐款的门面事情,对于天下大势也好、政治经济也罢,他也有了许多新的见解,现在信王把买活军的政治教材,可以说是奉如圭臬,虽然他半点不向往所谓的大同世界,但这教材中蕴含的统治思想,的确可以说是屠龙术般的真知灼见。

【这些关税,可以用白银形式递解到京城,但意义实在不大,以弟所见,大可换成买活军的粮种,全力推进丰产粮种的推广,解决原本粮种不够的问题。少量白银也可进京充当俸禄,银两越少,为人中饱私囊的可能也就越小,可以尽量利用买活军的物流运输,减少损耗……】

说来,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买活军出众的信用,使得信王更宁愿信任他们的运输,也不愿用自己人来运。【又可利用此事,选拔特科人才,能辨明‘政权存在目的是为了聚敛财富,还是为了蓄养人口造福天下’,以及‘货币的意义是贵金属本身还是购买力’这两个论题的人才,脑子一定是很新的,需要及时施恩,使其见到在我国朝发展的前景,远远胜过在买活军处。我等不妨公然宣传买活军‘人人平等’、‘官吏难为’的廉政故事,令众特科书生心存畏惧,更加心向我朝,留在官府之中进行改革……】

【近日来买活军港口煤、铁之供给较以往更加丰裕,弟离开云县以前,原本途径山阳的流民人数比之前大大减少,不知是否山阴有新矿出产,吸纳流民前去开矿,兄可指示厂卫详查……】

【对于光复吕宋,夯实旧港宣慰司等一系列举措,以弟之拙见,此举可以扩大华夏海权,利于华夏文明,又可转移如今西北关陕一带连年天灾的流民,使其不至于聚集作乱,这赈灾、外出务工的宣传,国朝旬报收到的效用或许比买活周报要更好,不过,关陕一带民少田多之后,还是要注意培养田师傅,使其能够科学种植、科学增产,不能将田地抛荒了,那就损害了国朝根本……】

不知为什么,信王觉得自己对于朝政,似乎不但有天赋,也有很强的责任感,作为一个藩王,如今在买活军处又有大好前程,自有锦绣年华供他挥洒,又有无数仙画可拍,但不知为何,信王就是喜欢这样巨细不漏,全国数十道,道道不肯遗漏地考量策略,安排前景,甚至恨不得抓着皇兄的手去批奏章一般。

如果可以,他几乎想要化身无限,去到笔尖写的所有地方,亲自把事情往他规划的方向推动。但很可惜,他不能,这一点让信王一想到就浑身难受。

倒是皇兄,天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最是心宽,只要有人为他操心,他是半点不会焦虑的,对信王更是从不猜忌,信王去信之后,皇帝不过是看上一遍,就转给内阁和田任丘,令他们‘照此办理,不得有误’,真是个天生的享福命。如今他对政务倒是比前几年更不操心了,每日早睡早起,只是锻炼养生,又沉迷于逛超市、造沙发等一系列格物致知的学问,倒是苦了信王,小小年纪,在这里熬灯费蜡的写信,足足写了大半夜,这才意犹未尽地歇了下来,在枕上犹自辗转反侧不提。

第二日起来时,眼下两个黑眼圈,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边去食堂吃早饭,恰好被叶昭齐撞见,叶昭齐便划拉着脸颊笑话他,“今日早饭,把你的眼袋切下来,炒着吃也够一盘了!”

和信王一样,叶昭齐也是从云县特意赶来游历的——买活军接连有了这两大动作,《买活周报》上自然也少不得推出连续报道,不过,这些官样的报道并不足够,习惯了《我在买活军当水兵》类型报道的读者,纷纷去信编辑部,要求看到一批更加细致生动,贴近生活的文章,甚至还有许多读者已经敢于发问了:壕镜的气候如何,农业如何?商业的形式有几种?居民几何?住在那里的弗朗机人,又过着什么生活,昆仑奴长什么样子?

周报特意在末版刊发了这些读者来信提问,鼓励现在正在壕镜、新安岛生活工作的活死人回信解答,不过,这些问题仅仅是浅层,系统性报道还是要专业的采风使来写,叶昭齐虽然并未正式入编(而且因为姨姨是编辑的缘故,很可能永远无法正式入编),但是她本人对于采风使这一行兴趣还是颇为浓厚的,便请示了父母,也想来壕镜看看,一方面,或许可以投稿发几篇报道,另一方面则也是开阔见识,为新的剧目做个准备。

人的底线,一旦突破了,崩溃的速度要比想象中快上许多,自从去信和袁家退婚,叶仲韶现在几乎不管束大女儿了,由着叶昭齐自己折腾,听说她想来壕镜,也并未反对,恰好沈君庸刚从海商那里领了一份公差,要来壕镜、新安岛打探虚实,也想顺便带着张华清、叶琼章到南边玩玩,多一个叶昭齐,岂不是更加热闹?

由是,一行人恰好同船去了新安岛,又同从新安岛来了壕镜,这是信王第一次坐海船旅行,一路上不免又是大拍特拍,叶昭齐瞧着眼热极了,却又拉不下脸来和信王讨要——这东西太金贵,若是经她手用坏了,怕是整个人也不够赔的。想要跟着信王见识一番么,却又男女有别,不好放下矜持,因此见了信王,额外有几分没好气,可别叫她说出什么好话来。

信王原本只是藩王时,对叶昭齐总有几分仰视,因他的成绩是考不过叶昭齐的,不论如何尝试,都落在她的后头。但自从得了拍摄仙画的许可之后,再见叶昭齐便感觉和她能平起平坐了,如今经他促成了敏买在关税上的合作,信王在叶昭齐面前,俨然便从容极了,不论叶昭齐说什么,他都微笑以对,有时候还会夸赞她几句哩。

“昨夜写信写得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