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事多,两人扬着声说话,老王头这会儿已经拐到河边去了,这会儿码头上船驿也正热闹,有龟公来背花娘的,有客人出来端早饭的,也能见到梳着买式短发,穿着短袖长裤的雄健女娘,从明显是买活军占据的船只中走出来,叉腰环视着运河晨景,别有一番气势在身上。
那些龟公对买活军女娘都畏惧非常,一见到他们,立刻加快脚步,还有人更机灵些,立刻将花娘放下地来,示意其跟随自己行走——这是要摆明,这些花娘都不是折骨缠,之所以被人背负,不过是要摆架子,讲派头,并不是自己不能行走。
“糁汤夹饼嘞——好客官,来咱们济州府怎不吃糁汤来?”
“新鲜的馓子,一咬满口酥!”
“微山湖的好鱼丸来——”
“新出炉的大烧饼!”
早点小贩们,或是站在当地,守着大挎篮叫卖,或是推着小车到处行走喊叫,把码头这里装点得热热闹闹,不时还能听见码头前这一溜泊船上有人招呼,“糁汤来一份吧!再来个夹饼!”
“鱼丸汤粉来一碗——土豆粉多少钱,米粉多少钱?”
在运河这里当值,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馋虫往往受到勾引,老王咂巴了一下嘴巴,往下咽了咽口水:这些运河边的小吃,多数都比豆腐脑要贵些,小老百姓勤俭持家,他轻易是不会去吃这些的。
也不知道买活军那里,早饭是不是能吃着糁汤泡烧饼——不不,买活军那样的地方,想必平时也是油饼可以随便吃的吧……
“王哥,我来送豆腐脑了。”
一早这会儿,生意还没来,老王头不过在柜上露个面即可,才坐下不久,老彭就来送早餐了——他们这样的生意,都是常备了小碗的,客人若没有自己带碗,便站在一边吃,吃完把碗还给他即可。似老王头这般有店铺的老客,也可以将碗留下,稍后来收。小伙计为老王头端了满满一碗白生生、嫩呼呼洒了厚厚白糖的豆腐脑来,笑道,“老彭还是这样厚道,这糖给得不亏心哩。”
“如今糖也便宜了,雪花糖当真不贵,他多给了,你爱吃他的,便常来买,这便是他的生意经了,做生意,还是要厚道守信方才能够长久。”
大掌柜的这会儿也来了,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感慨,老王头等人都是笑着应是,伙计殷勤问道,“大师傅,您今早吃什么?糁汤还是大饼子?我这就为您买去。”
不一会,店里来客了,众人都忙碌起来,这会儿运河水满,济州府的生意很好做,老彭挑着空桶来门口转了一圈,见店中人忙碌,便先走了。老王头隔窗恰好望见,心中暗道,“这可不就是天意吗?京城龙脉已失,我刚兴起这个念头,便这般赶巧,天意如此,还是要顺天而为才好。”
于是这日向晚时,他便袖了那个小碗,走到老彭家里,叫了一声‘来还碗’——将笑脸迎出小院子的老彭扯到一边,低声道,“彭老弟,此次来还是有些话想问——你那儿子去了南面,如今可还得意?”
顿了顿,又将嗓音压得更低,问道,“这一去,可在衙门那里备上案了不曾?”
老彭原还是满面为难的笑,听老王头这样一讲,悚然一惊,望着他的眼神里惊讶、畏惧、思量算计一闪即逝,犹豫片刻,又看看左右街坊,便将老王头一下扯进了自家的小院子里,吱呀一声,合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