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也是因为船过浔州,已经极为靠近买地,那当真是百业兴旺、物价低廉,百姓不论士农工商,日子都好过的缘故。再加上本地治安现在有办事处牵头维持敲打,小偷小摸虽是难免,但大的骚乱却已绝迹,这女医方才有这样的胆子。但这话却是引起众人一番附和,对这女客都是讨好道,“怎敢让买地的官人,在我们船上出事?那真是杀头都难抵的罪过!回家都难见家里人——我家阿婆七十多岁了,眼睛都半瞎了,便是凑钱去买地看好的!”
说着,众人也是兴致勃勃,啧啧称奇地谈起所谓金针除障的手术来,方仲贤藏身舱内,望着这少年姑娘,盘坐在甲板上和一帮旅客大说大笑,那微黑肤色上满是快活,也是百感交集,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好方密之翻身进了船舱,唤了声姑母,她便问道,“怎么不出去晒太阳?”
方密之拿眼睛往甲板上看了一眼,方仲贤心领神会:按照敏朝老式的礼节,方密之已是到了避嫌的年纪,这单身年少的女客在甲板上,他便最好避一避。至少,自己从前一向是如此要求的,侄子这也是听话,只是没有考虑到如今情况已是大变,自从过了浔州,女客越来越多,方密之若要回避,那真就只能和她一般,终日闭门不出了。
“入乡随俗,她们既不在意,你也放宽心便是了。”
方仲贤对侄儿要求虽一向严厉,但也并非食古不化,思及此处,便出言道,“进了买地之后,男女大防必定更加废弛,我们若处处守礼,反而标新立异,惹人注目。只安分随大流,自己把持,莫越了大礼便是了。”
恰好说到这里,又忖道:“越是买化,也有一点好处,如今那些风月女,比上回经过要少见得多了,倒不必担心密之年少轻浮,移了性情。”
礼教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如方密之这样的家庭,按照道理一辈子都是不许去风月场所做那越礼之事的,家里对这些风流韵事也是十分严防死守,方仲贤上回西去时,每每在宿头都能看到不少女人抛头露面、烟视媚行,毫无疑问做的都是各种皮肉生意,今日东来,在夷陵就感觉这些女人的数量要少得多了,过了浔州之后,居然完全绝迹,饶是她深厌买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变化,令她十分赞赏,毕竟买地也还有不少颇为可取之处。
连她这样的死硬派,都是如此了,更遑论密之这样的小儿?方密之也是孝顺,想来早不耐烦蜗居船舱中了,只是碍着怕姑母补习,这才约束自己罢了,得了她一句话,便是笑逐颜开,自然点头保证自己会把握分寸,又瞧着方仲贤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姑母,还有一事——听说买地居,大不易,那处物价腾贵,我们的积蓄,怕是用不了多久,更不说还有季淮姑母的医药费了。”
“我这里侥幸有些理科成绩,还算拿得出手,不如设法求上一职,姑且赚些银钱,纾了此困再说——实在不行,也听人说买地的专门学校,去读书也是有钱得的,若是求不到别的职位,便去专门学校读书,也有收入。”
“只是……如此的话,想要偿清季淮姑母的医药费,恐怕会有困难,到时候,说不得只能委屈姑母,也在外稍微做点事情,帮补一下家用,我们存钱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不知道姑母……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