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刘三德面上带笑,显然是听进去了,知道了六哥的好意,几个也是识于微时的老兄弟,面色却是微变,郝大陆看在眼里,心下也是微叹,知道他们还指望自己给几句准话,确保全面交接之后,促进会这里上下人等的前程。
对于这些小心思,他能理解,但却不会为之所动,郝大陆刚把思路理顺,越说越觉得心平气和,仿佛把之前的郁气全都一扫而空,当下便对众人道,“至于说家乡这里的局面,促进会全面向衙门交权这已经是定局了。我们的嫌疑,也近乎完全撇清。之前兄弟们也有和我说过,可以趁此机会,严办叙州内鬼,开完诉苦大会,让百姓们不由分说,将他们全都酷刑处死,如锦官城那班故事。”
“我这里也是摊开来和大家讲,当然于撇清关系来说,我们这里处置得越严厉,自身嫌疑也就撇得越清楚,对我们自身是有利的,所以之前我也在考虑——但,从大局出发,不能这么做。”
众人的情绪才刚一喜,很快又低沉了下来,好几人都是争着想说话,但却被郝大陆按了下去,他严肃地道,“叙州不是锦官城,虽然内鬼有罪,但这些年来百姓生活也得到了提升,他们对于叙州衙门是有好感的,我们的行事要为后来接任的衙门留地步,不能让他们还没施政,百姓心里就存了反感。这个案子虽然现在查得严,但那是借助锦官城爆炸的余威,才压住了民间的反对声浪,倘若判得太严厉,证据又不充分,这样做,对大局不利——是,这一摊子我们要交出去了,不归我们管了,但也要为继任者考虑,老七,十九,你们想往上走,这是少不了的格局。”
一句话把两个大汉给压服了,郝大陆这才续道,“叙州的两大焦点案,都要公审,放仙画出示证据,严格按我们买地的法规来办,不能宽纵一人,也不能普遍过严,借此案为机会排除异己,收拾一人。我的话便放在这里,在六姐把叙州事权划走之前,这些案子,就按这个尺度来办,你们若还是想出口气呢,那便抓紧去收集证据,这是正经。”
话说到这份上,促进会的兄弟也知道他的态度不会再更改,当下不管是否赞成,都是领命而去,只有刘三德欲言又止,徘徊了片刻,郝大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温言道,“兄弟,我知道,六姐是想大办的,这架势,说是要把叙州有些家产的百姓都清洗掉我都信。但既然她也没有明言下令,那我身在这个职位上,又是叙州的老乡,我也有我的看法,我是想好了的!”
刘三德见他目光清明,便拍了拍郝大陆的肩膀,苦笑了下,低声道,“六哥,小弟一向是佩服你的!”
顿了顿,又道,“倘若是我,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刘三德便不再说话,拱了拱手告辞而去。郝大陆站在议事厅里发了半日的呆,多少有些眷恋地环顾着这宽阔的厅堂——他也不知道下回还有这个机会,能站在这个高度来开会,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也不好说。
然而,这样感伤的情怀也并未持续太久,郝大陆双肩一振,很快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不无豪情地哈哈一笑,把自己的文具随意一裹,返回办公室内,开始撰写给六姐的工作报告,顺便还写了一封给毛荷花的私信。
【根据我的判断,彻底清除地主阶级影响力的时机已经失去了,短时期内不会再出现快刀斩乱麻的机会,现在只能抽丝剥茧,徐徐图之,做好长时间斗争的准备,否则,下一个客户大迁徙政策要付出的财政代价和施政成本将过于高昂,反而会拖累买活军扩张的速度……】
给谢六姐的工作报告,他是这样写的,而给毛荷花的私信却要说得更直白更简短一些:
【让你义父尽早在辽东把官僚地主都干死,物理层面上全消灭掉。】
他是这么写的,【有杀错没放过,直截了当,别让他们有机会作妖,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老妹儿,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余下的你自个儿慢慢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