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之后,两个小台吉的话也变多了,几人就着一个冻豆腐扯起了闲篇,各自抱怨各自居住地带的艰苦,却偏偏好像都没想到最简单的解决方案:让卫拉特活不下去的牧民到建新来种田开矿。周老七听着都着急,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有别的顾虑,这个他没去过地头也不好说,但反正在买地这里,见证过太多大迁徙了,周老七觉得解决方案是很简单的:
就迁徙,然后找人教他们种田呗。种田虽然辛苦,但放牧难道就不辛苦了?要说扛着不学,那不存在的,就算头一两季,学得慢,收成不好,那不还有衙门吗?拨点粮食,让他们饿肚子又不至于饿死,下一季不就知道该发奋去学了?拿食物吊着还更好扫盲呢!
这样的事情,他在叙州都干得很熟悉的,在周老七看来这应该是人人都熟练掌握,不值一提的施政手腕。因此他完全不能理解艾黑子和勇毅图鲁、吉祥天的愁闷,但基于为人处世要稳重的想法,又憋着不能说出口,再加上屋内空气污浊,吃得又太快了,还很有点胸闷,凑到窗户边上,吸了两大口凉气,这才缓了过来,但也恹恹的不想讲话,靠在水泥墙上瞅着屋内众生相,眼皮儿发沉,差点就要打起瞌睡来了。直到屋内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他这才猛然惊醒,“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还哪有人顾得上搭理他啊?大家都爬到炕边嚷嚷了起来,“拿住他!”
“按住喽!撒什么酒疯!没钱还想喝酒?!”
“有钱,我有钱!”地上还有人声嘶力竭地用生涩的汉语喊着,“有钱,不卖给我!”
“本就不该卖!”
地上已经是稀里哗啦乱成了一团:热水大铜盆砸在地上,溅了一地,里头为数不多的酒壶凌乱地堆叠着,个别已经漏了,屋内因此多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惹得不少酒鬼直咽口水,看场子的大汉,一手反剪了一个酒客,把他压跪在地上,啐道,“有钱也不卖给你,老子也是走眼了,还当你是海量,这眼神都发直了还要喝!一会你还能找着回家路?冻不死你!明儿太阳出来你人都硬了!”
“我——我有钱!有钱!”
原来这里虽然不比南面,允许卖酒,还允许卖高度酒,但也有相应的规矩,不许酒客多喝了,周老七也不禁暗自点头,心道这才是买地的风格,却不想,那被压制的酒客却仿佛根本听不进去大汉的斥责,在地上挣扎了一会,虎吼一声,居然硬扛着大汉的体重,硬是站起身来,反而把大汉甩到了身下,一转身嘶吼着也挥起了拳头,“我有钱——为什么——不卖给我!”
“好……好大的力气!好凶蛮的性子!这人瞧着精瘦啊!”
虽然是旁观者,且也不是没见过打架,但瞧着这股架势,周老七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在满屋子兴奋叫嚷的大汉中,他倒成了异类,有些忌惮地想道,“好凶的罗刹蛮子……他们倒比建州人更蛮,也更番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