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同山转过身,朝坐在马车里急切张望的母亲点了点头。
是的,这就是我儿子,您孙子。
史老太太颓然坐倒,眼睛眨了眨,两行热泪滚落。
真是她的孙子!真是!
见小少年好奇地看过来,她连忙放下帘子,往后躲了躲。
“我,咳咳咳,我每次见他都会捂鼻子。我不能让他认出来。”老太太惶恐地说道。然后她更加害怕,抓住乔微雨的手问道:“他若是认出来,他会讨厌我吧?”
乔微雨拍拍老太太的手,声音哽咽地说道:“您别担心,孩子的心最干净,只要您真心待他,让他感受到,您以往做过的一切,他都会忘掉。他只会记您的好。我的堃儿就是这样。他差点被我害死,可我只是替他摇摇扇子擦擦汗水,他就唤我娘,他能看见我的心。”
乔微雨帮老太太擦掉越流越多的泪水,笃定道:“我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您放心吧。”
史老太太闭上眼,缓缓躺倒下去,喃喃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他小小年纪就这样苦这样累,可我从不曾听他抱怨过。每次见他,即便我满脸嫌弃,他都是笑着的。”
老太太睁开眼,流着泪说道:“他笑的时候,牙齿很白。”
乔微雨又想哭又想笑,连忙低头擦眼睛。
黛石和余双霜也红了眼眶,心里感慨万千。
这个沈卉真是个天杀的东西!
史老太太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乔丫头,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回你儿子的。”
乔微雨打起精神,讲述儿子的过往。
老太太听得心都揪紧了,尤其是夜里水生被带走,锁进箱子沉江那一段。
她狠狠捶打矮几,对沈卉骂个不停。但她修养实在是好,翻来覆去也只是重复着“毒妇”二字。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行人来到宁远侯府的后巷。
炎燚抬头看看挂在门梁上的匾额,又看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这里?这里的粪坑我们不能掏的!钱先生,我得走了!”
炎燚跳上粪车,急急忙忙取出鞭子,想要抽打老牛。
钱同山心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鞭子,问道:“为何这里的粪坑你不能掏?”
他乃当世鸿儒,今日却一口一个粪坑地说着,却不觉得有辱斯文。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炎燚四下看看,表情紧张万分:“因为这里是另外一个粪行的地盘。钱先生,我跟您说,这边的倾脚工可厉害了!看见有人跟他们抢生意,他们会用搅屎棍打人,还会往人身上泼粪。”
“我老板想跟他们抢生意,被他们的头头抓住,活活灌进去半桶大粪。我亲眼看着的,太残暴了!”
钱同山嗓子眼里不断冒出酸水。残暴,果然残暴!只是听着他都觉得受不了。
坐在马车里的乔微雨等人都快吐了。
“钱先生,我真的得走了!谢谢您带我过来。”炎燚虽然活得艰辛,却很懂礼貌,也念着别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