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每桩每件都事出有因,他也没办法嘛。
朱翊钧摆了摆手,将其轻轻揭过:“那大司寇年后好生整顿秋曹。”
等张瀚回礼后,朱翊钧继续说道:“不过朕有两句话,还是要提前嘱咐大司寇。”
张瀚连忙起身听讲。
这姿态,给朱翊钧都整得有些不自在,频频示意他坐下。
朱翊钧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诚如大司寇所言,刑部近年的冤假错案有些多。”
“哪怕只是科道弹劾到朕这里来的,也有二三件,积压不见天日的,还不知有多少。”
“人力有时尽,朕也不苛求大司寇替朕澄清玉宇,天朗气清,让百姓在公堂上感受到公道。”
“冤案无可避免,但……那些酿成冤案的官吏,朕希望大司寇见一起追责一起,就不要再像刑部以往那般姑息维护了。”
别看刑科给事中弹劾的案件并不多,但那只是能上皇帝御案的。
其余内阁消化的,刑部掩盖的,乃至卷宗天衣无缝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大明朝可不缺风神腿神探,也不少逼良为盗的有司。
奈何大明朝生产关系摆在这里,确实没办法一蹴而就,奢望给大明朝黔首看到公道。
但作为皇帝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他可以有权力小小的任性。
制度建设遥遥无望,那就先出出气吧。
张瀚才被复起,接任刑部尚书也就几天,更谈不上什么了解皇帝。
听了这番话,不由暗自感慨,皇帝好大的气性。
他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四名辅臣,情知只能自己应对,不由迟疑道:“陛下,冤假错案,未必是故意酿成……”
朱翊钧好奇看向张瀚,语气极为疑惑道:“对啊,所以才让卿注意区分,按律追责。”
“至于故意酿成冤假错案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朕便要越过刑部,让北镇抚司出面,还治其身了。”
否则他为什么对王之诰如此不满?
这厮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放任了多少这种事。
他倒要看看,张瀚是不是真是个公义在心的道德君子。
张瀚闻言,怔然不语。
也不知道应该为皇帝这颗赤子之心击节称赞,还是为皇帝的严酷而忧心。
长时间的沉默。
朱翊钧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张瀚终于有了动静。
他似乎想通了其中要害,叹了一口气:“臣遵旨。”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得寸进尺——维稳的部门,也只能这样了,实在没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他低下头,又写了一张纸条,随后交给张宏。
而后朱翊钧抬起头,终于看向从方才开始就蠢蠢欲动的工部尚书朱衡:“到工部了,朱尚书且说说罢。”
朱衡早就迫不及待。
开口道:“陛下!今年工部与漕运衙门,试行了三次近海海运,虽然遇到了触礁、大浪、风暴等诸多困难。”
“但海运之航线,其地理、水文、气候等,终是勘探完毕。”
“海运之难,以放洋之险覆、溺之虑耳,臣二年便可去此二患!”
“万历四年,便可通海运!”
朱翊钧不由动容,脸上露出惊色,下意识问道:“这么快!?”
朱衡摇了摇头:“陛下容禀,非是工部与漕运衙门有鬼斧之功,实乃多年开海又禁海,反复之下,所留遗泽。”
“今拟定海运航线,其最塞者,惟胶州以北,杨家圈以南,计地约一百六十里。”
“此段自正德以来,节经行勘,又俱为浮议所阻。”
“频冬役民以浚之,春来淤塞如故,最后至于废弃。”
“又如,海仓口等处俱有旧设仓廒,仍查复置造以备积贮,是可以备之长策,称转输之便途。”
“林林总总,如今尽数复用,自然能省积日之功。”
朱翊钧这才明白过来。
反复之下,所留遗泽……
还真就是考古式开航线啊。
朝令夕改这种事,也不知道平白耗费了多少银钱,朱翊钧忍不住有些心疼。
旋即又收敛情绪,问起正事:“所以,如今朱卿还有何难处?”
难处肯定是有的,否则朱衡也不会说再等两年才能通船了。
皇帝这话一问出口,朱衡向来古板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些许腼腆之色。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王国光,又看了看皇帝。
最后不自在地开口道:“陛下,臣入冬前亲自去胶州考察,并择分水岭难开处挑验……”
朱翊钧看到朱衡的神态,不由咯噔一下。
这是来要钱的吧!?
只见朱衡絮絮叨叨说着:“……挑下数尺即硤石,又数尺即沙。此下皆黑沙土,未丈余即有水泉涌出,随挑随汲,愈深愈难。今十余日矣,而所挑深止一丈二尺,所费银已五百余两,尚未与水面相平,若欲通海及海舡可行,更须增深一丈。”
“除此之外,还有海运必出自淮安海口,高宝其所必经,此处也当需治理。”
说到这里,朱衡就顿住了。
朱翊钧不动声色,与王国光对视了一眼。
后者按捺不住,主动朝朱衡开口道:“朱尚书不妨明说,需要耗费多少银钱?”
朱衡朝王国光似腼腆,更似讨好地笑了笑。
他悄悄别过脸,吞吞吐吐道:“约莫……一百八十万两。”
经过提醒,发现昨天搞了个乌龙,幕僚李杜与万里二年中进士的李杜不是一个人,登科录上的籍贯不一样。
不过不影响剧情,就不做改动了,说与读者们知道。
插个题外话,前两天问读者朋友们的书,今天看去了,其中一本太监了,另一本一本2024年八个月了,就更了四十六章,实在离谱,天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