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玩笑的解释一句,饮冰斋不养闲人。
有点颠簸的车厢内,叶薇睐顿了顿,又道:
“本来谢姐姐也要过来的,然后收到了关于离小娘子那边的消息,她就过去了,说是要替檀郎监督离小娘子,预防她乱来,打乱檀郎和王府的安排。”
“公主殿下那边什么消息?”
“听说,好像是菊什么诗社最近又招收了几位青年才俊,里面好像有个叫王俊之的,是那个讨厌的越子昂引荐给离小娘子的。”
欧阳戎嘴角抽了下。
叶微睐一向“满眼都是主人”,只要有欧阳戎在身边,白毛小丫头的眼睛就几乎不离开他脸,澄蓝眼眸各个角度注视他。
此刻察觉欧阳戎嘴角细微变化,她小声问:
“檀郎认识这人?”
欧阳戎点头:“认识,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位公主殿下其实做事挺有分寸的……”
停顿了下,似是想起了上次的贴心解围之事,他抿了下嘴:
“不过还是绾绾想的周到,有心了。”
“是啊,谢姐姐她……”
叶薇睐本还要再说些某位“大妇”的事情,却瞧见欧阳戎突然表情一本正经的朝她道:
“四书五经学得挺快,绾绾给你奖励,那我也不能落下,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叶薇睐眼睛亮闪闪,忍不住挺直腰杆,糯糯道:“檀郎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欧阳戎见状,一脸欣慰点头。
他手上也不含糊,立马掏出一卷繁琐公文,不客气的塞进叶薇睐小胸脯怀间:
“学得快的丫头有福了,拿着,这是今日的功课,拿回去好好看看,熟悉下官府公文的判署与签押。
“既然已经识字、练字完,现在就开始学学如何组织措辞,写措辞简洁的书面语。
“同样是慎重细致、斟字酌句,相比于陶冶情操、卖弄才华的诗词歌赋,这种朝廷公文,才是学习写文章与说话的好样本。”
叶薇睐:“……”
没等她垂头丧气、小脸晴转阴云。
欧阳戎笑了笑,忽而翻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雪白的栀子花。
花的根系断折处,有湿润露水,应是刚刚摘折。
欧阳戎两指捻花,轻轻插在叶薇睐双丫鬓的右鬓发上。
叶薇睐小脸惊喜,歪头抬手,小心翼翼的摸花。
小鼻子耸了耸,嗅着弥漫车厢的栀子花芬芳。
欧阳戎后仰,距离远下,仔细打量了下戴花少女,面色颇为满意。
新摘的花儿娇艳,小丫头的鹅蛋脸却比花娇。
原本一向不喜欢同龄人幼稚游戏的叶薇睐,此时小脸满是惊喜与幸福交替的神色。
只是心上人的温柔来的太突然,前一秒还在“布置作业”,这一秒就送花,
让她不禁话语都有点小结巴:
“怎……怎么突然送奴儿花,檀郎。”
他自若道:“大堂里有颗栀子花树正好开花,经常路过,觉得颜色很像伱的头发,感觉应该很配。”
“原来檀郎平常也会想奴儿……”
叶薇睐一颗芳心像偷吃糖了一样,甜的那一双澄蓝眼眸,像馋嘴猫儿般眯成了月牙儿。
“嗯哼。”欧阳戎微笑。
女子大都喜欢惊喜与仪式感,嗯,小丫头肯定也不例外。
所以,偶尔乏味枯燥的日子里在路边随便摘一朵花带回去,煞有其事送出,
甚至比她们心里早有料到的在生辰日送精心准备的贵重礼物,还要来得浪漫欢喜。
某渣男深谐此道。
“不准乱动了,现在这样戴着好看。”
欧阳戎抓住叶薇睐的小手阻止。
“哦。”叶薇睐小鸡啄米似点头,收回手,此刻对心上人简直低眉顺眼,言听计从。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一叠晦涩古板的公文,轻咬粉唇,小声说:
“奴儿回去就学。”
欧阳戎随口道:“里面还有两份税账,你用我最近教你的算术,去算算,到时候告诉我答案。”
“好。”她乖乖答应。
欧阳戎忽问:“是不是好奇我为何让你学这些?”
叶薇睐立马摇摇头,可在他定定注视下,又老实点点头。
欧阳戎先是看了眼窗外的浔阳江风景,回过头来,指了指文书说:
“薇睐,这天下真正的聪明人与顶级智力,大多都汇集在这看似迂腐低效的朝廷体制内。
“这些公文篇篇都出于这些爱装糊涂的聪明人之手。
“甚至宫廷里陛下身前捧觞端茶的不知名女官都可能是一位文章绝伦、不让须眉的巾帼宰相。
“我希望,你的冰雪聪明不应该放在成为什么诗词歌赋才女、宅斗讨宠美眷上面,而是该和这些人比比,明白吗?”
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白毛丫头小脸怔怔。
过了一会儿。
她用力点头:“只要以后能帮到檀郎,奴儿都会努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