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随知道颜司和翟萨想到自己在扫墓时说的那番话了,索性开口解释一下。
他道:“我不算太无情的人,但他们已经投胎转世、来生幸福了,我觉得我没必要去墓前叨扰他们,再者我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太好的回忆,反是让他们先后丢了性命,所以我不合适给他们扫墓,扫这一次就够了。”
他面色如常地喝了口咖啡,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道:“话也说回来,反正投胎后我也不记得你们了,以你们的性格大概率会哄骗我认你们当干爹或干妈吧。”
他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立马嫌弃地放下咖啡杯,看向两人,淡淡警告道:“到时候真打算整我的话,记得下手轻点,而且整都整了,当场开心一下差不多就得了,别再留什么证据和纪念了。”
他的语气不算严肃,说出的话却带着平静且可怕的疯感。
三队人均心理承受能力超高,可饶是如此,颜司和翟萨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翟萨也因此又续了两份牛排。
端木随见翟萨这样才明白自己这话有些过了,怕两人真因此疯了,平静的语气勉强有了一丝波澜,“天衡山古训说肉体终将腐朽,唯有灵魂永存,有些喜怒哀乐是记在灵魂上的,不会因肉体的死亡和更替被抹去。”
他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所以啊,我会尽可能深刻地记住你们,深刻到我下辈子见到你们的第一眼就感到熟悉。”
翟萨和颜司:“.......”
这辈子还有十多年就已经在考虑下辈子怎么相认了。
有时候,人看太开也不是件好事,至少一般疯的人真说不出来这话。
颜司可算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允棠的异能者不让小宠物教小孩了,这小宠物教出来的端木随已经疯到他们都难以接受的地步了。
颜司怕端木随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自己真会疯了,主动岔开话题道:“后来呢,小宠物去端木家只救了你啊?”
“也不算吧。”端木随道,“但那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端木随不是精神型异能者,纵使他记忆力再好,儿时的很多东西都已经盖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可府君来端木家的那天,成为传承者时的每一个细节他仍旧清楚地记得。
他是个早产儿,虽说不算太早,可因剖腹产时出了意外,后续也没得到及时防护,没有先天性疾病,可身子骨却弱得厉害,七岁前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被迫成为传承者后,他能挺到侯涅生过来,全靠另一边父亲撑着一口气。
那天,他躺在床上,全身浸着冷汗,衣衫和床单都因此变得湿冷,可他的身体又烧得厉害,像有火山在体内不断喷发。
滚热的岩浆流遍全身,飞溅的巨石也在体内翻滚,每一寸骨血都疼到极点,疼到他想死却死不掉。
他躺的这间屋,外面就是大堂,因为端木明安觉得事已至此,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也弄死,好在被端木明怀先行拦下来了。
二人一直在争吵,端木家的其他人也在吵,这些声音纠缠在一起,昏沉且濒死的端木随听不清,也听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甚至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可端木随却听清了,那人道:“聒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剩端木明怀一人的声音,言语间满是悲愤,“府君,您终于来了,端木明安妄图在您来前杀死最后的传承者,我已经把他......”
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人又道:“本座说了,聒噪,还想要舌头就把嘴闭上,然后全部跪在这等着,传承者什么时候活,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活不了就全都给他陪葬,没了传承者,端木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人的声音如隆冬暴雪,冷而威严,让端木随觉得身上的烧都退了不少。
微掩的房门被打开又被彻底关上,端木随在觉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时艰难睁开了眼。
那人长发披散,身着繁琐又奢华的绣金白袍,下半张脸被同样绣金的奢面遮住,他只对上一双桃花眼,一双同他声音一样,冰冷而威严的桃花眼。
这双桃花眼的眼眸快速变成了纯金色,更冷,也更威严了,让人不敢直视。
端木随莫名想看,可他没力气了,只能闭上眼。
片刻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他额头上,比深冬的冰雪还要冷,冷到让他体内喷涌的火山稍稍平息。
那人开口说着什么,像是古老又神秘的吟诵,端木随听不懂,体内的火山在逐渐平息,滚热的岩浆却仍在不停涌出,顺着血脉流经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这个过程依旧是很疼,可至少不会让他疼得想死了。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人停止吟唱,说出的话端木随也终于能听懂了,“端木端,你弄的传承,你定的规则,最后被你玩得就剩这一个独苗了,还要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别以为自己魂飞魄散了就可以不知好歹地跟我讨价还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