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倾眠追着苏成意问了无数遍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是那天?”
苏成意从不正面回答,只是搪塞敷衍而过。
总不能说实话吧。
因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衬得她太漂亮了。
听上去很像随便找了句好听的话作借口,但事实的确如此。
所以那天,苏成意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没头没尾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楚倾眠。”
“嗯?”
楚倾眠不明所以,干净澄澈的瞳孔里映出纷扬的漂亮雪花。
“你刚刚看的剧里,女主角说了什么?”
苏成意问。
楚倾眠一愣,她还以为苏成意坐那么远,根本没有关注电视剧在放什么。
怎么可能,声音开得那么大,还有经典的煽情BGM,即使坐到二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成意在心里回答着她眼里的疑问。
电视的资源里没有原版,只有中文配音的。
而女主角用奇怪的翻译腔说的是:
“传说中,在初雪时和心爱的人告白,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楚倾眠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眼神躲闪,睫毛扑簌。
看剧的时候虽然觉得很感动,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肉麻又尴尬了。
难道是因为没有BGM和慢镜头加持吗?
她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成意忽然又向前靠近了一步。
“我喜欢你。
怕你不知道,所以再说一次。”
他的表情和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楚倾眠起初还觉得有些冷的,现在风将雪花吹进松落的毛毯缝隙中,在颈后融化成水滴,她却只觉得浑身发烫。
耳畔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楚倾眠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
“真的吗?”
苏成意没说话,只是略微挑眉,似乎在无声反问。
“.”
从苏成意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是山无棱天地合,破天荒头一回。
楚倾眠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缠着想叫他再说一次,他却很是小气,不愿意再讲了。
雪越下越大,绿色的灌木丛像是濡上了一层白色绒毛。
几人的兴奋劲头终于被寒风刮灭了几分,纷纷回到温暖的屋内。
落雪的时候,窗外的天地总是茫茫一片。
兴许是方才在外闹得累了,几人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都没说话,一时间只听得壁炉里木材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
过了一会儿,楚倾眠开口问道:
“为什么下雪的时候总是特别安静呢?”
“因为要营造氛围感!”
徐洋立刻抢答,眼瞅着韩冰眉头一皱要反驳了,他又赶紧补充道:
“伱看,为什么你们韩剧的男女主表白剧情,老是要设在冬天呢?
不仅他们设置在雪天,你们每个冬天还都要翻出来看一遍。
冬天就得抱团取暖,人类繁衍生生不息,全靠冬天这点氛围感了。”
苏成意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大约察觉出来他话里头那点意思。
或许是,他想表白?
林桐想了想,说道:
“但是是先安静,然后才有氛围感吧,因果关系是不是搞反了?”
木头以前是绝对不会发表这样的反驳意见的,现在关系更好,性格也更成熟了一些,相处起来也就更随和了。
苏成意莫名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就是啊,徐洋你胡咧咧啥呢,学没学过物理?”
韩冰抓起一个香蕉抱枕丢过去。
“我物理多少分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意总肯定知道,是吧意总?”
徐洋嬉皮笑脸地接住,往苏成意那一边挤了挤。
高考43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苏成意挪开了一点避免跟他紧挨着,慢悠悠地说:
“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余光瞥见缩成一团的楚倾眠还在发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声音是一种机械波,是靠空气的振动来传播的。
所以它最害怕类似海绵的物体,因为声音传入这样的小孔腔之后,会在里头一直反射,耗光大部分能量,只剩下小部分还可以传出。
而积雪不能致密,只能处于蓬松多孔的状态。因而也能起到隔音的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觉得,下雪的时候世界特别安静。”
“瞧瞧,这就叫做专业。繁衍生息什么鬼?”
韩冰忍不住怼了徐洋一胳膊肘。
“世界不只是属于物理学家的,也是属于我们浪漫主义诗人的好吗?”
徐洋站起身来,挥舞着香蕉抱枕据理力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随口吟完诗,兴致上来了,跑去厨房乐呵呵地抱了一瓶红酒出来。
“来来来,喝点喝点喝点。”
徐洋第一个把玻璃杯塞到了苏成意手里。
苏成意倒是没抗拒,这种天气在壁炉旁喝点小酒的确很惬意,但他嘴上还是平静地怼了一句:
“白居易是现实主义诗人。”
“就是就是!”
楚倾眠双手捧着杯子等酒,但小课代表的素养还是支撑着她迎合道。
林桐推拒半天,还是被徐洋倒上了大半杯。
“为了初雪,干杯!”
杯口相撞,清脆一声响。
苏成意喝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红酒口感还不错,并不让人觉得涩,价格应该不便宜。
但他可能是喝不惯红酒,反正都是难喝,如果要选的话,还不如来二两烧刀子。
倒是楚倾眠和韩冰喝着喝着就上头了,两人咕噜噜就灌下去小半瓶。
楚倾眠的酒量似乎还不错,这他是知道的,毕竟平时家里也会有各种应酬酒会等着她。
韩冰的酒量怎么样,那就不清楚了。
苏成意小口喝着,观察局势。
徐洋喝得很克制,半天才倒上第二杯,这显然代表着他还有后招。
林桐好像没喝过红酒,正在用喝啤酒的方式大口喝着,好像是想快点解决完好放下杯子。
苏成意正想起身阻止一下,徐洋就晃了晃桌上的空酒瓶,冲他使了个眼色。
苏成意早就猜到他会找自己,也没说话,径直往阳台走。
两人停在窗边,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的模样了。
徐洋学着他的样子,强装深沉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藏不住事儿,压低了嗓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