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是轻松,当我没试过吗?
眼下这会儿暑假都快结束了,家教市场早就饱和了。人家已经找到固定老师的家庭,怎么可能在这个节点来换新的老师,说不定工资早就结算了好吧,又哪管你是华清的还是哈佛的?”
“视频剪辑我也想过,但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又没跟工作室合作,也没有什么出名的剪辑作品,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都没有,人家甲方凭什么鸟你呢。”
“就算想着去接那些白菜价的便宜商单,我也没有设备。吵完架之后我就拎了个书包就走了,电脑什么的都没带。”
“走到离家二百米远的十字路口,一摸口袋,好家伙,就五十块钱,去网吧包个夜就没了。能不能接到单另说,网吧那电脑也不一定能带得动剪辑软件.”
邹敛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话。
苏成意靠墙抱着胳膊,心想,短短几天,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恐怕是揣着一肚子的委屈要说。
只可惜他唯一的倾诉对象还是他单方面认定的死对头。
只要是话一说完,他就必定悔不该当初。
苏成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继续听。
“所以我先是找了个二手店铺把我的手表卖了,因为它是我身上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里面最没用的。
今年刚发售的新玩意,两千块,卖出去就一千不到,老板说市场就这个价。”
“我拿着一千块钱想着先找个地方住,妈的,我差不多把棠安市都转了个遍了!最后租了个日结廉价房.哦,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每天一结,最便宜的一天二十,但是要跟别人挤一块,所以我选了四十块的单间。”
“说实话环境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能听到隔壁的呼噜声,但好歹床是自己一个人的,不用担心下床的时候踩到谁的脸。
一天四十再加上吃饭三十,我这点钱想撑到开学都不够,而且我还需要买回学校的车票,就那种最慢的绿皮火车都得五百多。”
“那我不找兼职怎么活?发传单,酒店临时工,什么我都试过了,这种都是日结,今天饱一顿明天饿一顿的程度。
能找到这儿的工作,还是我缠着人家老板大说特说了半个小时,妈的!华清的招牌都快砸烂在我手里了!
哈!我高考拼死拼活考了六百九,在这还要被人骂连几箱啤酒都搬不利索!”
邹敛说到这里,像是憋屈了许多天的情绪被倾吐干净,一瞬间竟然膝盖都有些发软,只想瘫在墙角坐一会儿。
苏成意安静地听着,垂下了眼睛。
邹敛显然也是个从小到大没缺过钱的主,所以他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赚钱,尤其是在这种启动资金为0的情况下。
苏成意其实相信,如果能给他足够的启动资金,邹敛这种头脑和学历,想要养活自己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但是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他本来就是个不知道“穷”是什么意思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如何白手起家赚到生活费呢?
情况类似的大概还有徐洋,也是个憨憨少爷,苏成意想。
不过以徐洋这家伙的作风,显然是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吃苦的,他离家出走第一站绝对是来投靠他的意总。
如果被赶走的话,他又会转向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
如果这两招都失效了,徐洋应该会选择去楚家庄园门口“乞讨”。
总而言之,是不会叫自己吃一点苦头的。
倘若上帝视角ban掉了这个“求助亲友团”的通道,那徐洋才会最终走到邹敛这一步来。
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会像邹敛一样忍气吞声任由经理嘲弄的,在经理找他茬儿的第一天,徐洋就会把酒瓶子砸到经理精心梳理的大背头上。
然后成功被带到看守所通知家长来接,宣告着这场离家出走的闹剧结束。
邹敛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这家伙最看重的就是他的面子和尊严。
苏成意怀疑,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见,邹敛就算是把自己活活饿死,也不会去找他的朋友们求助。
当然了,如果他事先知道会在这里碰到苏成意的话,那又另说了。
毕竟在朋友面前丢脸,和在死对头面前丢脸,杀伤力还是存在着一定差距的。
“怎么样?你满意了吧,听够了吧!想嘲笑的话就现在笑,一会儿再笑你当心我拿酒瓶子敲你。”
邹敛缓过劲来之后,没好气地说道。
如苏成意所料,他开始后悔了。
跟谁倾诉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是跟苏成意倾诉?
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他从脸到耳根都红成了一片,是极度难为情的状态。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摇摇头道:
“这没甚么好笑的。抱歉,是我想多了。”
邹敛被他这句道歉搞得云里雾里的,瞪了会儿眼睛,没接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