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吃菜包,南胥不能。我能看见无垢将来的可能性,南胥不能。南胥习惯了盛宴,却不知菜包也能填饱肚子,只是菜包没有像盛宴上的佳肴一般,被精心布置过。他会选择玉盘珍馐,因为习惯使然。我会选择菜包,是因为觉得实在,能饱腹。他懂玉盘珍馐的好处,我懂菜包的好处。”
还有一部分原因,闻松没有说。
南胥眼中,无垢只是个女人,一个天天追着他跑,耽于情爱的女子。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女子成为女帝的模样,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于是,自然也就不会将自己的前途与她捆绑。
男人一向将事业与情爱分得极为清楚,而不知早已当局者迷。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种,但大部分女子都是多面的。她们在心爱人面前或许是娇俏可人,弱柳扶风,可在外人面前,她们通常会变了模样,遇事冷静者有,独当一面者有,足智多谋者有。女子通常只在心爱的男子面前示弱,可男子却总以为,爱着他们的女子天生就是这般柔弱。
闻松看见的裴无垢已具当权者的雏形,而南胥眼里的无垢,只适合谈情说爱。
阿茶已经被闻松“菜包”的例子说服,可还是不禁疑惑,“你从未见过昭阳,怎知她不是你想辅佐的人?”
“我的确不知。我要知她作甚?我只要知道,当朝皇三女裴无垢是我闻松愿意辅佐并效忠的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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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问同样的问题,闻松给予了不一样的回答。
这一次的回答,才是真心话。
阿茶叹息一声,“无垢不一定会参与这些权力纷争。”
闻松语气也有些感慨,“身在皇家,遇立储之事,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
无垢的身边就是漩涡,她怎能毫不波及?
有些时候,不是想争,只是自保。
“若是她坚持不理呢?”
闻松低头沉思了会儿,“那我便尽全力助她全身而退。”
阿茶再次大为震撼,她不禁有些羡慕起无垢来,能有闻松这样一位追随者。
“你真是选定她了。”
闻松盯着阿茶,眼带笑意的解释,“我是选定她为主。”
像是怕误会,又像是故意捉弄,他补充了一句,“不是别的。”
阿茶顿觉脸上火热一片,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咳,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南胥么?”
阿茶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闻松既然已经选定无垢,那他和南胥确实只能是对手。
她不知闻松的分析对错与否,但却知南胥选择昭阳,几乎板上钉钉。
“不怕。”闻松神色自若,“阿茶也吃菜包,不是吗?”
听罢,阿茶醍醐灌顶,咬着下唇,瞪了闻松一眼,竟是挖好了陷阱,在这处等着她呢。
细想来,她是一直觉得无垢有大局观,所以很可惜她不好学,也有些怒其不争。后来听说她主动择师,那日离开南胥书房之时,便忍不住劝了一句。
一是她深知无垢对南胥的感情,若是南胥择主昭阳,那么这份感情必然无疾而终。她打心眼里喜爱那位天真善良的少女,不免为她忧愁。
二是,在和无垢的交往之中,她发现,无垢其实很有忧国忧民之心,只是暂无解忧之大能。不过,她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面足见机智和聪慧。若是肯学,假以时日,未必不如昭阳。
阿茶想着想着,便心惊胆颤。
她忽然望向闻松,才恍然惊觉,她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是说了很多,但他从她这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少。她从来不会如此被人套话,暴露了内心深处的立场还不觉!
闻松问她“也吃菜包不是吗”,她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回想和沉默,这就已经等于是告诉闻松,她支持的是无垢了!
清醒过来的阿茶看着胜券在握的闻松有些咬牙切齿。
他那一步一步,一层一层,看似在剖析问题,其实是引她入瓮!
他知她了解南胥,所以当着她的面分析南胥,她没有否定,甚至真情实感参与了讨论,那就证明,他的猜测均是正确!
她明明打算咬紧牙关,闭口不言的,结果她的打算、南胥的打算、她的立场、南胥的立场,全被他摸透了!
“我说的话都无比真挚,不曾骗你。”
闻松知她是反应过来了,便急着解释。
“狡诈!”
阿茶气急败坏地骂道。
闻松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阿茶可是生气了?”
阿茶差点翻了个白眼,她能不气么?本以为南胥是她见过的最懂人心之人,没想到闻松更甚。闻松不止是懂,还会玩弄人心!最难以揣测的人心!
若是让阿茶知道,一开始闻松嘴里慢悠悠吐出的“南胥”二字就是诈她的,只怕会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扔井里,再将井盖盖上。
同时,阿茶又控制不住地想,这男人若是把这一招放到女人身上,只怕会无往不胜。
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她扫了他一眼,“我是生气了,赶紧给我……”
“滚回宫”三个字还未说完,便听城楼钟第三次被敲响,连响了三次。
“亥时已至,宵禁第三轮,酒肆青楼闭馆。此外,皇宫大门关闭,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即使身带宫牌,也不得入内。”
闻松徐徐说完,一双眼灿如星辰,“阿茶,我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