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老管家听着动静,诧异地摸了摸英伦式秃顶。
自从成年以后,佩姬小姐就再也没有这样子笑过。尤其是经历过二战阴影、以及卡特老爷和夫人相继去世,整座卡特庄园人丁凋零,就连佩姬小姐自己也不太经常回来了。前阵子听闻对方准备正式搬回住处,老管家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或许小姐真的从往日那些沉重岁月里解脱了吧,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年纪开心总是好事。
“谢谢你,沃森。”
揉了一会儿头发,佩姬松开手,认真看着沃森的眼睛。
沃森沉默下来。
他知道老太太在说冬兵巴基的事情。
抵达卡特家族庄园的第一个清晨,尸检报告就已经出现在佩姬办公桌上。由于随后还要冰冻保存遗体,所以医生只是从伤口处进行检查。可即便如此,报告里也用了‘极其糟糕’的形容,被足足4颗.50AE手枪弹和3发5.56mmNATO步枪弹击中,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搅碎。
那天下午,两人在冰棺前待了很久。
看着巴基平静的脸,沃森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同样对巴基之死负有一份责任,而且还是比较大的那种。看着一脸平静的老太太,沃森心里也难免生起愧疚。对方这副模样,仿佛回到了1944年海德堡战役结束的那天。
战后的军营是如此压抑。
卡车摇摇晃晃,碾着泥泞土路开进操场。史蒂夫背着振金盾,跟大家一起把遗体挨个卸下。所有人都很安静,不少士兵整理着狗牌,脸上那些脏灰污渍都来不及清理;一双双干燥、通红的双眼,或许连泪水都已经完全干涸了。
不少咆哮突击队的士兵躺在尸袋里,有些死于爆炸,有些死于流弹和陷阱,剩下几个则是死于发条人之手。而还有一部分成员,就连尸体都找不到。
佩姬那会儿任务繁忙。
在咆哮突击队里,有几个老成员与美国队长、卡特特工这对准情侣关系挺熟络,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已经陷入永眠。当天稍晚些时候,女人还是抽出时间赶过来。她刚开始并未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站在一群肮脏的大兵附近,身上那套干净军服显得十分突兀。
沃森也因此记住了那张脸上的神情。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一直在试图安慰我。”
就在沃森脑海中开启几秒回忆的时候,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发丝:“我很久没有被人安慰过了,老实说,你让我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你不习惯被人安慰吗?”
“二战结束后的那些年,对于女人来说并不友好,我想你应该可以明白。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哪怕我曾上过战场,男人们很多时候也还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而这一切只因为我是个女人。想要从男人手里夺取权力,就只能比他们更狠,堂堂正正打败那些人。”
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一边开始给沃森整理头发:“所以我用了几十年时间,才迫使他们逐渐屈服。特工和士兵从来就不一样,沃森,你必须亲身堕入黑暗,了解并学会运用它,让你的敌人和朋友感受到恐惧。至少在担任神盾局局长的日子里,身为女人,我必须让自己始终保持强硬的一面......”
“神盾局局长不应该让人安慰。”
手背擦过脸颊,有些粗糙的摩擦感。沃森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脑袋直接往后一缩。
这回轮到他不习惯了。
上辈子除了理发师跟牙医,几乎就没人这样摸过沃森的头发和脸。之前嬉笑打闹是一回事,现在正儿八经又是另一回事。这个意思完全不一样,老太太眼神里的亲切显而易见,让他不禁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