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客房之内,并无火光。
来人也未曾惊动任何人,他小心翼翼的在窗外静候。
一直到窗户打开,他这才飞身入内,抱拳拱手:
“见过公子。”
床上躺着的江然,翻身坐起,打了个哈欠之后,在床边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个火折子,抽出来吹着,点上了一盏油灯。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江然这才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王昭。
王昭仍旧是一身黑衣的打扮,站在一边,态度恭敬。
江然的目光在他身上瞥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你感觉,这个机会不好?”
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王昭的心头却是一跳,下意识的抬头扫了江然一眼,却没有看到他的脸色。
他背着光,低头正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摩擦,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让王昭心里更是有点发虚: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没有别人。”
江然一笑:
“你家圣女跟我不在一个被窝睡觉,所以不用担心被她听到。
“咱俩就说点掏心窝的怎么样?
“恩,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杀我?”
此言一出,王昭猛然抬头,眸子里的厉色已经不再掩饰。
然而他盯着江然看了几眼之后,却又颓然叹了口气:
“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差把‘我想杀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然哑然一笑: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聪明人也未必能够看得出来吧?
王昭自问自己这点心思藏的很好,却不明白,江然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非要说的话,他要么是有能够窥破人心之能。
要么就是善于察言观色,可以从别人脸上微小的变化之中,发现端倪。
如今让他觉得庆幸的是,江然虽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但是却没有跟圣女说。
而今天将这件事情直接捅破,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毕竟,自己尚未动手,只是动了心而已。
一切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因此,他犹豫再三,这才说道:
“公子既然知道,难道就不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那就先看看今夜你我这一场交谈,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吧。”
江然笑道:
“你先把东西拿给我。”
“是。”
王昭正要伸手入怀,然而手微微一顿,最后一咬牙将东西取出对江然说道:
“公子稍等。”
说完之后,自己打开信封,找了一个茶杯将里面的粉末给倒了出来。
江然侧目看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笑吟吟的。
他越是笑,王昭就越是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又自怀中取出了另外一个瓶子,倒出粉末在信纸上抹了抹,这才交给了江然:
“其上毒药已去……公子可以放心。”
“算了,念给我听吧。”
江然闭上了双眼。
王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放心还是不放心?
放心的话何必让自己念?
不放心又怎么会闭上双眼?
最后也只能打开信纸,按照上面的文字念道:
“腊月十二,柳院枯井,子时一刻,静候上峰。”
江然手指轻轻点了点,微微一笑:
“好,毁了吧。”
“是。”
王昭本想拿着信纸就火点燃,然而跟江然四目相对之后,又悄悄收回了手,将这信纸团在掌心之中,内力一催,这张纸顿时化为齑粉。
至此,王昭就算是明白了。
今天晚上事情若是不说明白,没有个了局的话,那自己的下场,多半和这封信也没有区别了。
只是偷眼去看江然,就发现,他坐在那里,一只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想的很入神,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这是不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王昭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了这份心思,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他不知道,江然到底是真的神游物外,还是说……他只是在给自己创造一个杀他的机会?
从而好给打死自己这件事情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此,他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敢动。
就听江然吐出了一口气:
“这几日,你守在那里,可曾遇到什么事情?”
“未曾。”
王昭轻声说道:
“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情况不太对劲。”
江然轻声说道:
“那个地方,或许已经被天上阙废弃了,这封信,说不得又是一场请君入瓮。”
王昭一愣:
“公子是说……”
江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道:
“天上阙组织严密,不能排除付余声始终在他们视野之内的可能。
“水三娘虽然是蓝门负责传递消息的一员,可谁又能说这消息只有她一个人能传?
“里面或许还会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关节在其中,从而让我们露出马脚。
“而这封信,又是在付余声死后,过了这两三日的时间,才送到了那一处……你说这几日那里风平浪静,这就有些不太对味道了。
“可这封信却又如此关键……
“若说不是天上阙另行手段,想要请君入瓮,那我是不信的。”
王昭听的汗都下来了:
“天上阙竟然算计至此?”
“你是想说,我这是自己在吓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