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最近颇为得意。
老来得子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福气,偏生他却有了。
每每出门交际时,贾赦这种得意之感都愈发炽烈。不少膝下单薄的老亲都会羡慕地看向他,感叹他老当益壮、龙马精神。
贾赦也不过凡俗男子,哪里能免于流俗之心?听了这些感叹后,他难免沾沾自喜。
因为这份欢喜,贾赦连带着对自己素来不大喜欢的邢夫人都开始喜欢起来了。
他不喜欢邢夫人的是因为邢夫人是贾母硬塞给他的家境落魄的继室。
贾母的偏心,早已是荣国府上下心口不宣的秘密。因此贾母给贾赦迎回邢氏这样家境寒微的继室很难不让贾赦多想,乃至迁怒。
因为以上种种,贾赦待邢夫人素来淡淡。可是在被外人吹捧下,贾赦开始对邢夫人有所改观。
他觉得他没必要再为难他这老婆。
毕竟这两年邢夫人一直都很安分,对自己更是言听计从,从不自作主张。
如今又给他添了嫡子和光彩。
贾赦想,他也该满意了。
邢氏这样没心机的蠢笨人,总比老二媳妇那种面甜心苦的毒妇强。
贾赦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邢夫人生的小儿子对他甜甜地笑,他心里头就发软。
爱屋及乌之下,贾赦觉得他还是得多给邢夫人做脸才对。
做母亲的没体面,当儿子的脸上也好看不了。
为了不让他的小宝贝长大知礼后因为母亲丢脸,贾赦决定未雨绸缪起来。
尚在襁褓中陈矩倒是不知道此世父亲的心理活动。
事实上,在出生后,他反倒不如在邢夫人肚子里时耳聪目明。
在婴儿的身体机能限制下,陈矩每天都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看到的也是朦胧的一片。
日常就是吃奶睡觉和被人抱来抱去,想一会儿正事就发困。
位居荣国府金字塔尖的老国公夫人贾母很喜欢陈矩。
诚然,她不大喜欢贾赦,更看不上邢夫人。
可陈矩是她嫡亲的孙儿,刚生下来时个头就不小,看着就健健康康的。
过几天长开了后更是玉雪可爱的一团,人又爱笑。
分明是老太太们最喜欢的那种小孩子。
他们贾家又好些年没新生儿出世了,陈矩正巧是弥补了贾母遗憾的孩子,贾母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因此,她还特意吩咐贾赦赶紧给哥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年终祭祖时好给哥儿上族谱。
她坚信这个孩子肯定能长大。
贾赦被贾母安排了差使后,翻了好半天他那些已经积灰的书才取了一个大名出来。
贾璋。
璋字寓意极好。
《诗经》中就有“如圭如璋,如琢如磨”句,以此赞誉卫公高洁雅致的情操。
这个名字足以看出贾将军对幼子的殷殷期盼。
不过贾母能看出来贾赦那点子小心思。
璋乃宗祭之器,自古便有“大宗执璋”的说法。
老大给璋哥儿取的大名颇有深意。
他这是他在暗暗地表达不满,指责她这个母亲偏心啊。
可是贾赦指责她偏心前,也不先看看自己。
诚然,政儿在官场上作为也不大。
可政儿贴心正派,哪里像老大一样贪花好色,荒唐浪荡?
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做不到全然公正。
十个手指尚有长短,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偏向呢?
东大院里,邢夫人产后休息了几天后终于摆脱了虚弱的状态。
有了精神头,就有时间规整下人了。
这不,今儿早上她刚看完儿子,就把伺候贾璋的奶娘和丫鬟都叫了过来,很是恩威并施地敲打了一番。
待这些人退下后去了,王善保家的上前安慰邢夫人道:“太太且放宽心,哥儿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咱们提前安排的,就是老太太送过来的。身契都在咱们手里,不怕她们不用心。”
王善保家的压低嗓音,颇为幸灾乐祸地对邢夫人传递消息道:“太太,奴婢听说二房那边今天好生热闹。老太太给二老爷的翡翠还没怀呢,二太太给二老爷的萱儿就怀了。”
“听说是萱儿偷偷吐了避孕汤,现下竟已坐了胎。二太太恼得不行,要不是二老爷护着,恐怕是要给萱儿好看的。”
邢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着王善保家的幸灾乐祸:“王氏素爱端着慈悲脸,可怜我和老爷夫妻不和睦,讽刺我不得老爷宠爱,显摆她和二老爷的夫妻情分。”
“现在她也张狂不起来了,陪嫁丫头背着自己怀孕,王氏可是丢了大人了。”
王善保家的又奉承道:“太太,荣庆堂那边儿指给哥儿的嬷嬷都是老太太身前的得力人儿,可见老太太的看重。老爷给咱们哥儿取了大名为璋,这名字的寓意可是极好的!”
“我家那口子在老爷身边儿伺候,听老爷说咱们哥儿的名字是从《诗经》里取的字。是什么圭什么如来着?哎呦,这些学问奴婢也不懂!反正哥儿的名字是顶顶好的。老太太和老爷且疼咱们哥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