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少女不容置疑地强调了一次。
她给自己选了一条舒服的运动裤,在女儿的房间换上,拿上空手道训练用的手套,又走到家门口,蹲下,把脚往黑色运动鞋里塞。
少女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在自己的灰色棉袜上打了两个转。
她不是太喜欢对象有这种特别的……爱好。
不过,姑且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少女系好自己的鞋带,站起身,跺了跺脚:“走了啦。”
今天的天气不错。
当你在快7月时说“天气不错”,指的往往是阴天。
和昨天一样,肖尧没有选择自行车。她任凭少年牵着自己的手,俩人并肩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
“肖尧,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考啊。”少女问他。
“明天后天和周六,然后就放假啦。”少年告诉她。
等红绿灯的时候,边上站着一位微微秃顶的中年胖大叔,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情欲。
少女松开了少年的手,抱着他的胳膊躲到另一边。
“怎么了?”少年不解地问——他正在低头发送短信,因此浑然不觉,完全没有注意到。
“现在的中学生啊……”那大叔小声地感慨了一声。
少女把脸埋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好啦好啦,走啦。”少年推了她一把。
少女拉着少年的手,一路跑过人行横道线。
“怎么啦怎么啦,还来得及,别跑。”少年说。
“你是猪吗?”少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郁璐颖刚才回我信息了,”少年说:“她跟我保证,说我们不用担心她的表妹。带鱼他们几个,我等会到班上也会跟他们再强调一下的。”
“行的。等等,带鱼他们知道我是我了?”少女一惊。
“人家又不是傻子——对了,”说到带鱼,肖尧想起了什么:“带鱼跟我说,希望你能给他介绍一个七中的女朋友……”
少女瞪了他一眼:“然后你答应了?”
“没有,我就是答应帮他问你一声,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问完了。”少女冷着脸说。
少年伸出手,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问号。
这男生……该说他是天真到可爱,还是贪婪到没脑子呢?
明明自己才刚刚靠着……超自然的优势,得以“脱贫”,就想着帮自己的狐朋狗友鸡犬升天吗?
那个带鱼,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少女想。
何况,肖尧和他混熟是不是也没几天?
上了一座桥下来,看见一个三角岗亭,左拐就进了南寻路。
这条路上全是穿着圣方济各中学校服的学生,自己穿着常服混迹于其中,又和少年手牵着手,自然吸引了一部分目光。
少女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黑色运动鞋鞋尖。
或许,出于安全起见,自己该提前撤退了。
不知道少年是不是和自己心有灵犀,居然主动松开自己的手。
少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恶作剧般地扣住了他的五指。
还在他的掌心划了一个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幼不幼稚。”
少女站在圣方济各中学的门外,眼看着少年汇聚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走进了学校。
脸上的微笑一点一点垂了下来。
她找到学校周围的那片绿地,开启了今日份的练拳计划。
少女感觉微微有点寂寞,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没有陪练的情况下练拳。
不过,她很快就振奋了起来,把那点小情绪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圣方济各中学的第八套中学生广播体操音乐声响起,为少女伴奏。
肖尧会好好地做操吗?看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平时不锻炼的,少女想。
之后晨跑要不要拉上他一起?不过,早上六点他还没睡醒吧!
约50分钟后,太阳拨开了阴云,开始普照大地。
少女提前结束了锻炼,钻进阴影处,撑开早已准备好的LV伞,往自己的脸蛋、脖子和手上涂抹兰蔻“小白管”,补一下刚刚运动化掉的防晒霜。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一家名为“massimodutti”的品牌商店,为自己选了一套黑色的西服西裤,外加一双黑色的中跟皮鞋。
选的全都是店里面打五折以上的款式,这一套才花了1400元。
自己带出来的钱最多五六万,可得精打细算着花。
结账的时候,她用的是肖尧那张建设银行龙卡生肖卡。
少女弹指在那只小猴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自语道:“你哦,你哦。”
接着,她又去了两条街道以外的falke,拿了三双天鹅绒短袜。
两双肤色,一双黑色,共计不到两百元。
想了想,又给沈天韵买了三双。真是的,别穿那种三无袜子呀。
沈天韵提到过,未来有一部电影里面说“我就是为了这点醋包的这顿饺子”,今天自己是为了搭个袜子买了这一身行头,也算是半斤八两。
真是的,下次可别再提什么奇怪的要求了喔?
八块钱一捆的三无地摊袜子,连个包装都没有,也亏他买的下手,还拿回来叫自己穿。
穿那种劣质袜子,皮肤一定会过敏的吧?
……
想到这里,少女心念一动——只给自己和女儿买东西,好像有点不太对。
她来到AJ的旗舰店,买了几双好的男式运动袜,又顺便挑了一双黑色的篮球鞋。
是43码没错吧?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消费都是快乐之本。
带着这样的快乐,提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子,少女又精打细算地坐地铁回了海伦路。
刚才又花了两千多块,真得省点儿了。
她撑着阳伞,慢慢朝家里走去。
旧商业街的拐角处有一间书报亭,里面坐着一个老头,耷拉着老花镜,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阿爷,阿爷。”少女轻轻拍了拍书报亭伸出来的外沿。
“啊,啊,要什么?”
“《时尚芭莎》有伐?”少女探头往报亭里面看。
“有,刚到的。”
“还要《体育科学》和《舞蹈》。”
老头把《时尚芭莎》和《体育科学》递了过来:“《舞蹈》没有。”
“哦,对了,”少女心念一动:“《科幻皇帝》、《小众网络报》和《电脑商业报》呢?”
少女拎着一塑料袋报刊杂志继续往回走。
那家伙回来以后,看到我买了他爱看的杂志,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到家之前,少女又绕了一点路,去了一家她早就看好的鲜花市场。
生活的地方总是要有一些生活情调的。
即便是打着遮阳伞,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也已经香汗淋漓了。
第一件事情是打开空调,选择强力运转。
接着,一边吹空调,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来。
检查了一下窗帘和门锁,把裤子和袜子脱在地上。
接着,脱掉上衣和内衣,只剩一条内裤。
最后,继续吹空调,直到身上黏糊糊的感觉消失。
不能随时随地冲凉的生活,是一种对意志的磨练。
少女赤裸着上身,拿出自己刚买的悬挂式花盆,拿上刚刚从花市上淘来的花花草草,把花盆挂在窗边。她先拿出来十二束爱之蔓,做了一个上下参差的框架,之后插了四枝雪柳为中束,从花盆中央散开,准备从下至上依次摆上绣球、百合与月季,又在最上层插了三朵扶桑花。
对了,肖尧上次送自己的蔷薇还没有凋谢枯萎,可以把它们插在……
插花时,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嗡嗡的响声,还有窗外的蝉鸣。
虽然在他人的眼中,少女是一个喜动不喜静的人,但其实她并不排斥适度的,在安静的、密闭空间中的独处。
这多少会令人……感到心安?
“修理煤气灶,修理电饭锅,煤气灶修理……”一个男人喊着号子从弄堂中走过。
少女可以听到他的自行车铃铛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车轮压到一块翘起来的石砖,发出了响声。
这么大的太阳,还要讨生活,真是不容易,少女心想。
这朵月季插的角度好像有问题。
少女拿出那支月季,操起桌上的剪刀,再次悉心修剪。
好了,这样就好多了。
插完花以后干什么呢?一时有点无聊了。
中午吃什么呢?还要出门,好麻烦喔……
她想去打保龄球,打高尔夫,还想滑雪与骑马。
眼下也只有先想想了。
离家出走或许不是个好主意,说服父亲也许还有别的,更温柔的方式。
就算订婚了,将来也可以找合适的机会再解除。
少女摆弄着心爱的花,忽然感到一阵惆怅。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自从前天开始,她就设置了白名单系统。
拦截名单中,今天上午4个来自父亲,5个未知号码,7个张正凯。
姓肖的居然破天荒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好乖?
QQ上也没有,他的头像是灰的。
少女忽然有点不习惯。
几个弄堂里的孩童大吵大叫着从楼下跑过,留下一地的笑声。
沈天韵和肖尧都去上学了,只留下自己被关在这里,无所事事。
大好的青葱年华,她本应忙于学习、运动、购物、娱乐、锻炼以及和小姐妹们的社交。
如今却坐在这里插花,等着老公孩子回家。
少女的语文不好——这简直像一个……那话怎么说来着?深幽……阁……怨妇?
少女忽然有了一种被世界抛下的惶恐感。
不行。
她必须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
去道馆练练吧,应该不会那么刚巧就被老头子抓个正着吧?
还是算了。
离家出走第四天,这会也许是老头子最愤怒的时候,稳妥最重要。
少女扎好头发,走到房间正中央,摆出一个实战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