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文学大家,自然明白夏之白的话。
夏之白是想通过‘胡人的符号’,进行‘话音’的整合,再通过编撰简化字‘字典’,进一步降低识字的门槛,同时将简化字借此推广到天下。
夏之白是一个‘极简主义’者。
至少刘三吾是这么认为的。
去年,他就听闻夏之白‘简化’了数字,用胡人的数字取代了旧有的汉字,效果很高,如今户部、工部各部门,都有在使用夏之白弄出的那套字符,极大简化了书写难度。
如今又在文字上下文章,这是要将‘简化’进行到底。
只是他也听闻过夏之白的一些‘狂悖之语’,心中不由一阵惊疑。
他狐疑的看着夏之白,沉声道:“敢问大学士,你将这些文字简化,究竟意欲何为?我为何不敢信,你只是想减低识字门槛,还请大学士莫要见怪,只是大学士过去的名声在外,让老夫不得不多加思虑一二。”
刘三吾苦笑着拱手致歉。
夏之白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
他道:“天下文字更迭,字体变更,从汉代出现纸张,再到宋代出现活字印刷,识字的门槛越来越低,而先生编撰的《大诰》,更是为天下传颂,天下的识字率其实在显著提升。”
“因而.”
夏之白顿了一下。
他凝声道:“为何不能人人有书读?人人能识字?”
刘三吾眼皮一跳。
夏之白道:“天下文人善于舞文弄墨、也善于颠倒黑白、炮烙是非,就如夫子参与编写的《大诰》,百姓很多都能背诵,但又有多少人能明其意?终还是为地方士人掌控,就如古之律法,当真有那么严苛?”
“很多时候在于不知。”
“《春秋左传》有这么一句话。”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
“百姓对于律法根本不了解情况,很容易为地方官吏摆布,听之任之,甚至畏惧告官,若是百姓能自己识字,能通晓律令的存在,能知晓《大诰》的真义,甚至以律令来保护自己,那大明的官员又岂敢再随意糊弄、作践、盘剥百姓?”
“而这就是我要做的。”
“天下扫盲!”
刘三吾瞳孔一缩,眼中露出一抹骇然。
他知道夏之白胆大,但也属实没想到,夏之白胆大到如此地步。
他连忙摇头道:“不可。”
“伱这想法太惊世骇俗了。”
“你既知晓《春秋》,也当明白当时,还有一句话。”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读书人一多,天下必定纷扰不断。”
“书生意气从来不应时,口如利剑悬河滔滔者,如今未有断绝,这些书生,心高气傲,稍微遇事不顺,便会鼓噪生事,滋事发事,若是为反叛所用,对治理天下是大害。”
夏之白点头。
他这倒是认可,方向错了,读书越多越叛逆。
但他同样信奉另一个道理。
道理越辩越明。
这就是成长的过程。
夏之白道:“书生之鼓噪之力,谋划之能,的确不容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