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监牢门口,殿中侍御史卢铉和刑部、大理寺的官吏正带着属吏等待李瑄到来。
卢铉作为李林甫资格较老的爪牙,被李林甫指定为御史台的审讯之人。
“拜见大夫!”
众官吏一起向李瑄拜道。
“免礼!”
李瑄抬手后,向殿中侍御史卢铉笑道:“三年前我听卢御史说过,小麋鹿鸣叫于林,以至于母鹿被猛虎捕杀。三年前我只是白身,而足下为殿中侍御史。今我为御史台大夫,足下还是殿中侍御史。足下说得话,我不太明白,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三年多前,曲江柳岸。那时贺知章在世,与李白畅游曲江,遭到李林甫的儿子李屿索要诗歌。
当初的卢铉不可一世,仗着李林甫撑腰乱咬人。还看不起一介白身的李瑄,使李瑄用“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讽刺。
短短三年,李瑄不仅成为闻名天下的英雄,还成为卢铉的上司。
与其说造化弄人,不如说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卢铉被李瑄一句说得面色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以依附李林甫而得名,只要李林甫一声令下,不论对方官职多大,他都会悍然发动攻击。
他知道李林甫会保他。
但眼前的人是李瑄,是他的靠山都棘手的人。
如果不敬,李瑄可以直接以“不敬上官”为由免去。
杨慎矜和周围的官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瑄的《咏柳》大名鼎鼎,是李瑄诗篇中罕见的讽刺诗,在长安流传度很高。
讽刺的对象卢铉,也在文人中声名扫地。
甚至还有“莫为卢铉”这样的话,成为士人们的口头禅。
卢铉又不能不回答,他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回道:“下官是……胡说的……”
“以后这种胡话就不要乱说了,我可是能杀死猛虎的!”
李瑄见卢铉全无当日的趾高气扬,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意味深长地警告一声。
这句话不仅让卢铉心中畏惧,也让周围的官吏心中一震。
“先带我看你们最近审讯的结果。”
来到监牢后,李瑄没第一时间见王忠嗣,他要弄清楚所有的脉络。
在监牢内的一处房间,李瑄坐在榻上,三司官吏在下方站着。
由杨慎矜将一张张对王忠嗣的指证交给李瑄。
李瑄拿起这些指证,仔细翻越起来。
“以权谋私,任人唯亲,贪污受贿,纵兵劫掠这些先不谈,待去湟水、太原取证。但这個叫江韬的乡佐说五年前王忠嗣曾在铜人乡骑马撞死一孩童,然后扬长而去,这不就是一面之词吗?”
“类似的指证也是如此,为何这样的指证,能摆放在我面前?”
李瑄将指证放在案上,让三司和杨慎矜回答。
这些人罗织罪名,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王忠嗣把所有罪责都揽下来,必然是死罪一条。
看看长安城外的东西南北,城里的里巷坊市,都有人状告王忠嗣,不是被抢夺财物,就是恃强凌弱。
仿佛王忠嗣一回到长安,就在城里城外横行霸道。
“大夫,乡佐江韬亲眼所见,而且那段时间,王忠嗣正在长安述职阶段,铜人乡确实有一名七岁孩童被马匹撞死,撞人着逃之夭夭,但被当时轮值乡佐的江韬看到。”
卢铉站出来,看似有理有据地说道。
“呵呵!如果这都算罪证的话,我把你的书文找出,随便挑选其上的一句话,就能将你处死。”
李瑄嗤笑一声,对卢铉很不客气。
说到底还是一面之词。长安近百万人,五年了,乡佐不告别人,偏偏状告王忠嗣?
乡佐虽然其一个乡的管理者,但实际上就是里正。
大唐四户为一邻,五邻为一保,五保为一里,五里为一乡。
每一乡都有乡佐,但由五名里正轮值。
大唐一万六千多个乡,这样可以减少一大批官吏,也省下以万计的钱财。
缺点也很明显,一个乡很容易被地方大族把控。
“去把那叫江韬的人带到御史台。”
李瑄向御史台的兵卒命令道。
同时,李瑄让廖峥嵘带着两名亲卫跟随,防止他们做手脚。
这一举让众官吏浮想,特别是御史台的官吏,如坐针毡。
“圣人让我们审问王忠嗣与太子奴仆是否有联系,而你们像是在罗织罪名一样。王忠嗣回长安,真有这么不堪吗?”
“一定有人推波助澜!这份指证,我一个个传唤、审讯,如果有人行欲加之罪,我就弹劾他欺君之罪!”
供状李瑄也不看了,将它们拍在案上。
卢铉非常害怕,他知道这些罪证是因何而来。
就像在淮南罗织罪名时一样,只要是悬而未决的案子,只要王忠嗣那段时间在长安,就都往他身上甩。
那些状告王忠嗣者,也是经过御史台官吏威逼利诱。
“罗”和“织”这两个字,都是酷吏手段。只要想,制造罪名太容易了,但是经不起推敲。
“这些证状可能是刁民妄言,可以不作数。”
卢铉大汗淋漓,他不断地看杨慎矜,希望杨慎矜说句话。
但杨慎矜像是没看见卢铉的眼神一样,一双眼睛只看天花板。
卢铉只能自己告诉李瑄。
“王忠嗣虽不是节度使,但好歹曾为御史大夫,他还是圣人的养子,圣人罢免他的官职,但没有不认这个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诬告圣人的养子?刑部,这该是什么罪责?”
李瑄反问一句话后,又向刑部员外郎问道。
“该杖五十,徒两千里。”
刑部员外郎向李瑄回道。
“只怕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人指使他们,先将江韬叫过来,询问一番。”
李瑄稳坐说道。
江韬就在长安,不一会儿,就被带到御史台。
得知李瑄任大夫后,江韬很惊惧,他只知道李瑄是大将军,没想到还会审案。
“你就是江韬!为什么诬告王忠嗣撞死孩童?”
见江韬拜见后,李瑄劈头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