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钱塘郡。
梨树有两个时候很有意思,三四月份的时候可以赏花,白茫茫的一片,洁白素雅,春风十里,纷纷扬扬如雪花飘扬。
至于另外一个有意思的时候就需要再等上好几个月以后,满树的梨吃起来味道一般不错,清甜多汁。
而现在这个季节,却是梨树最没有意思的时候,光秃秃的枝桠,又没有梅花那种铁虬银枝的意境。
然而有三个老头子正坐在园子的梨树下面喝茶晒太阳。
茶是洞庭湖那边的极品碧螺春,配的茶点也是钱塘郡最有名的祥瑞轩送过来的。
对于吃的,三个人一直都很讲究,因为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人。
马飞田的脸比十多年前更加黑了,岁数大了,皱纹就多了,皱纹多了,远远看起来就更加黑了。
今天起床,马飞田看了看天色,觉得太阳很好,应该适合晒晒身上的霉气,所以他提议关门歇业,其余两个东家高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吩咐已经成为大雀儿的伙计准备好茶水糕点,三人就开始晒太阳。
洪开泰闭着眼睛享受正午的阳光,突然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
“听说洛阳这次又被围城了?”
马飞田和南宫不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喝茶晒太阳。
“哎,我说二位老板,你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时事?”
南宫不妙眯眼回道:
“时事能卖钱还是能吃?”
马飞田冷冷的接话道:
“都不能。”
洪开泰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听说这次不一样,牧王李修白只是让岳征老将军屯兵北江,并没有挥师北上。”
南宫不妙撇了撇嘴,冷笑道:
“李赐那个皇帝如果不是因为有忠心耿耿的牧王撑着,早就沦为阶下囚,偏偏还生性多疑,牧王屯兵北江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马飞田突然说了一句:
“不知道薛皇后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跑了?”
天下人都知道宋王想打薛皇后屁股这个典故。
就在这时,雀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南宫不妙突然冷冷的说道:
“小王八蛋,打住!看到你这个笑脸,我怎么觉得又要发生什么倒霉透顶的事情?”
雀儿已经成家,他既是三人园唯一的伙计,也是三个老家伙共同的弟子,五年前娶了祥瑞轩东家的大小姐曾燕燕,已经有了一个四岁多的儿子。
至于为何要娶曾燕燕,因为马飞田觉得这样他们就可以吃到免费的祥瑞轩糕点,做生意的人,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祥瑞轩是江南九郡八大世家之一的曾家开的,荀飞鱼身边的曾小凡现在论资排辈的话,雀儿得叫他爷爷,因为这事儿曾小凡已经不知道来三人园嘚瑟过了多少次,让三个老头子头痛不已,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辈分这个东西,认不认它都在那里摆着。
雀儿姓商,商家在辽王的辽北道是鼎鼎有名的大姓,但他却是被游历的三人从雪地里捡来的,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纸条儿,上面写着一个娟秀的商字,恰好有喜鹊飞过,马飞田就黑着脸给他取了个商雀的名字。
雀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
“那我只有让燕燕带小虫儿过来说了。”
南宫不妙脸色一僵,刚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南宫爷爷,马爷爷,洪爷爷,你们在哪里呀?想小虫儿没有嘛!”
洪开泰捂着自己的胡子皱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想!想!想你个大头鬼!王八蛋不生王八,偏偏生了个混世魔王!”
小虫儿飞快的跑了过来,先是爬上每个人的躺椅,在三人的脸上都狠狠的亲了一下,最后骑在洪开泰的肚子上,笑嘻嘻的问道:
“洪爷爷,你捂着嘴做什么呀?牙疼吗?别怕别怕,小虫儿给你吹吹!”
洪开泰苦笑道:
“不疼不疼!不用麻烦小虫儿啦!”
小虫儿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盯着洪开泰的胡子笑道:
“那洪爷爷肯定就是怕小虫儿拔你胡子了吗?”
洪开泰手捂得更紧了,点了点头,求助似的看了看众人,却发现除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有半点同情。
曾燕燕过来的时候,洪开泰的胡子已经少了好几根,她是祥瑞轩的大小姐,却不是曾家的嫡系,所以嫁给商雀的事情没有什么波折,而且因为有曾小凡的支持,曾家还给了丰厚的嫁妆,今年她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动人的年龄,少妇的成熟韵味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无疑。
小虫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娘,因为他觉得父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每次和娘在一起都像是一只温驯的绵羊。
这会儿她正弯腰在打小虫儿的屁股,用的是一根折下来的梨树枝。
别人要是敢在三人园里面折梨树枝,估计三个老板要和人拼命,但曾燕燕想怎么折都没人敢说话,估计就算她砍光了园子,三个老爷子还得递上毛巾说句辛苦了。
马飞田的嘴巴随着挥舞的梨树枝一抽一抽的,想想就觉得疼!
小虫儿没有哭,反而趁着娘亲不注意转头给几个人做了个鬼脸。
教训完儿子,曾燕燕坐在小雀儿搬过来的凳子上,胸前的波涛不住起伏,歇了一会儿才说道:
“雀儿,你一个当爹的由着儿子胡闹,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