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俗世纷争,自然岁月静好。
从路一跟着村里大人第一次走出渔村,已经过去整整一年有余。
伏波镇和一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年说不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也没有天灾人祸流离失所,作为镇子上的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而安稳。
百姓追求的安稳其实很简单,有吃有喝,家里多少有些余钱,仓里有支撑到来年秋收时分的余粮,院子里养得有改善生活用的六畜。
大通商行的孙掌柜这一年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甚至还有一点儿揪心,因为他的宝贝孙女又走了,所以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辈子和那个什么路家村做生意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自从自家孙女认识那个路一之后,就已经仅仅剩下名字前的那个孙字了。
前两天小鱼儿带着两个认识的少年郎送了满满几马车海货过来,货物里每一条鱼都像往常一样收拾得清清爽爽,可以看得出村民并没有因为越来越好的条件而变得马虎大意。
作为老掌柜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渔村送过来的东西就算是再挑剔的眼光也没办法说不好,可他的宝贝孙女却欢呼一声,带着丫鬟小壳儿又跟着车队走了。
想想她这半年来时不时坐在窗前发呆的样子,已经很难看到这种欢呼,虽然不舍,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阻拦,而且就算拦,好像也不一定有用,孙女的翅膀已经变硬了!
孙老掌柜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晒着晚秋的太阳,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冷嗖嗖的,看了看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两只麻雀在啄食掉落的粟米,再无别的活物,就好像孙媛儿一走,把大通商行的生气都带走光了。
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烟锅在石头上重重的磕了磕,差点没把烟把儿拍断,只得气鼓鼓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晃晃悠悠进屋去了。
哎,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问题是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鱼儿怀里抱着马鞭,坐在车辕上和路小波、路一文两人闲聊,话题总是绕不开已经远行好像很久很久的某个人。
孙媛儿带着壳儿坐在车厢里,不知道是否也在讨论那个少年。
山路还是那条熟悉的山路,并没有改变什么,一样的崎岖难行,马儿走的也不快,幸好几人也没有显得多么归心似箭。
天气已到深秋,秋风瑟瑟。
除了路边的野草看起来有些枯黄,大山里的竹林仍然郁郁葱葱,不过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和春天的那种新绿完全不同,前者让人赏心悦目,而后者总是给人一种萧瑟之意。
马车翻过一道山梁,隆隆水声传来。
孙媛儿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鱼儿哥!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吗?”
小鱼儿笑道:“好嘞!等一下我去钓那银梭鱼来吃!今天天色尚早,看能不能多钓一些带回村里给大家都尝尝!”
半年时间未见,孙媛儿比原来显得瘦了一些,眉目间也多了一份成熟,而且有了一种让人观之心疼的淡淡愁绪挥之不去,也许每一个怀春少女和情郎分开都会如此吧。
小壳儿又大了一岁,差不多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她那岁数才是真的一天一个模样。
等到马车停好,就扶着孙媛儿下了马车,晃晃悠悠的车厢让人昏昏欲睡,秋风一吹,顿时神清气爽。
主仆二人打算沿着山路走一走,散散步,对于孙媛儿来说,这里的每一处风景,好像都有路一留下的气息。
路一文跳下马车,手脚麻利的把车厢卸了下来,拍拍马屁股,让马儿自己啃食青草去。
马的性格温顺,而且识人,在村里放养一段时间之后几乎不需要人特别的照顾,每天日出自己到后山觅食,天未黑就已经悠哉悠哉自己回到马廟等着村里人送来的夜草了。
路小波从车厢里的一个包袱里掏出鱼钩鱼线,然后拎着一把柴刀进了道路边的竹林,打算砍伐几根粗细合适的竹子拿来做鱼竿。
小鱼儿望着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的孙媛儿,低声说道:“也不知道路一那个兔崽子现在走到哪里快活去了,你说今年过年他能回村子过年吗?”
路一文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一块石子儿扔出去老远,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道:“谁知道呢!也没有个口信捎回来,让人担心。”
小鱼儿叹气道:“他武功好,人又机灵,不过毕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真怕他遇到一些老江湖吃亏受骗。”
“嘿嘿,鱼儿哥,他那谨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亏?我倒是怕他又招惹几个女人回来,村子里那就真的热闹了!”
小鱼儿伸手狠狠拍了一下路一文的脑袋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一会让媛儿听见了让人白白伤心!”
路一文缩缩脖子讪讪一笑。
路小波拎着三根细细的竹竿走了回来,接话道:“还真有这个可能,路一本来就长得好看,尤其是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笑脸,啧啧,你就说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吧,洗澡被偷看了谁真的生过他的气?都把我们两个望风的抓来一顿毒打!”
小鱼儿弯腰捡起一根竹竿,眯着眼看了看觉得挺满意,接过路一文递过来的鱼线开始一边打结一边说道:“我也觉得那小子面带桃花!不过他要是敢带女人回村,估计渔姨这次不会用荆条,多半直接换木棍!”
“对!揍!狠狠地揍!皮痒就得揍!”
三人同时甩着膀子哈哈大笑起来。
恰好孙媛儿带着小壳儿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