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踏入屋舍一瞬,神情便登时垮塌下来,原本无风无雨,更非是暖阳高挂,此刻却更是骤然低沉,直到一连饮尽数盅凉透茶水,面皮才泛起些许血色,不过眉头依旧挑起,久久不曾平复。
纵使心头百般恼怒,女子方才也没曾流露半分,语调四平八稳,既不曾与那妄动手脚的登徒子闹翻,亦未在一众人面前,令柳倾失却脸面,进退有度。
倘若说前头十余年下来,温瑜可在大元部中横行,取世外蜜浆曝晒成山,整日安居其中,纵使面见大元部宗族之长,亦可造次数度,借紫銮宫名头,全然可横行一域不加顾忌,眼下近一载之间,则是全然不同。一载之间纵马过数境,所谓侠气远,分毫不觉,只觉江湖事事皆艰,燕祁晔似是将路途皆尽掐算而出,一路之上,数回围追堵困,落下满身旧伤不说,初入江湖,种种规矩与成事法子,更是要从头指掌,孤傲如温瑜这般性情,亦是不得不收起浑身锋芒桀骜,缓缓学着旁人将自个儿遮掩妥当,财气身手,未至万不得已,绝不露相。
当初行过平溪驿后,温瑜曾去过处荒城,传闻说是隘口叫山崩阻断,接连数月不曾有车帐送去钱粮,城中幼儿皆是与硕鼠狼犬争食,四五尺高矮,却只有张长凳的分量。
温瑜心有不忍,当即便将身上干粮分与一众幼儿,又将身上银两赠出大半,而后才缓缓出城。
也正是因那笔分量极重的银钱,往后几日,温瑜险些被城中尾随而出的贼人生生困死。
今日亦是如此,即便温瑜恨不得将那登徒子一刀断去手足,当着柳倾的面,她温瑜无论如何也得忍下这一回。
“何来的江湖浩荡来去如风,话本之上的门外汉说辞,不瞧也罢。”一杯沉茶入腹,温瑜拭净黛润唇角,随之也从眉宇冷傲的紫銮宫少宫主,变为凡事谨慎入微,笑意和善的温姑娘。
叩门声起。
温瑜回神,站起身来将双环推开,眉头却又是狠狠一皱。
原是今日诸事不宜,冤家路窄。
“小师叔所来何事,小女子院落屋舍之中干净得很,向来无剑气可参悟,师叔如若实在闲得紧,不如去别院瞧瞧,有无冲天剑气,住处院小,还请师叔移步。”温瑜话语清冷,说罢便要合上院门,全然不愿予这位师叔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