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尘听闻此话却是略微有些不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瞥过身旁僧人,不服气反驳道,“那可未必,住持师父说过,通晓多少道理与年岁无关,心思好坏也与年纪深浅无甚干系,那位不求寺的住持,兴许还真有些地方不如我呢。”
僧人愕然,欲要开口辩驳,一旁平尘却是皱眉,先行开口,“师兄,这周遭并无竹帚,不知是用何物扫的山门前台阶,且比我扫得还要干净许多。”
年轻僧人亦不隐瞒,摇头笑道,“既是修行人,这等扫台阶的活计,做来自然容易。”说罢深深吸进口气,站起身来,猛然冲山下吹去。
不过是一口气呼出,周遭落满雪尘的枯树,连同山道上新落碎雪,如同遇见高天之上足矣摧城拔寨的浩大罡风,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那僧人重新坐下,挑眉看向一旁小沙弥,“想学不?”
“不想。”僧人这才看清平尘如今神情,竟是颇有些愤懑,并不曾对僧人方才神通有丁点眼热,倒是简单回答两字,便起身飞快跑到长阶,环绕四周,似乎在找寻什么。
“小师父可曾遗落了什么物件?”紧跟而来的僧人神色古怪,颇好奇地瞧着小沙弥四处翻找,就连周遭为强风囤积起的雪堆,都使两手拨开,冻得青红。
可向来熟知礼仪的平尘却是并未搭理僧人,直到将周遭厚实雪堆,尽数翻腾一遍,才长出一口气,朝红肿两手呵气,缓缓讲起。
“两载前我清扫寺院周遭积雪时候,于雪地当中曾捡回来两只幼鸟,兴许便是出于天景过于冷凉,才到院落当中歇脚,便已是被萧瑟冷风冻僵浑身,足足两三日才缓过来。”
“打扫寺院,虽说是本分,动用神通固然方便,可若是有遗漏之处,并未搭救到那些个冻僵的生灵,岂不是因小失大。”
小沙弥一板一眼同僧人言说起来,目光清亮,瞧不出什么所谓慈悲之意,字字句句未有慈悲,却处处提及慈悲二字。
“师兄,你教出的好徒弟。”面容越发枯槁的老僧盘坐与藏经楼中,往寺院正门处看过一眼,笑意如同浮冬暖阳。
“那可是,毕竟这座钟台古刹,日后还要交给平尘管辖,如若心中无善意,岂能将整座寺院交与他管辖,身在齐陵边关外,乱象最众,又怎能不先修己身。”不空禅师笑笑,仅仅是一旬之间,这位境界高妙的高僧已然消瘦数分,原本极宽厚的肩头,如今竟也是单薄得紧,倒真有了些形销骨立的老僧意思。
“今日难得清朗天景,师弟我先行一步,如何。”不惠艰难站起身来,懒散日光洒落遍地,落在老僧脸上,“害师兄耗费了许多心力,真是不应该,可人总是如此,越想留住的越留不住,越不愿无能为力的时节,越是觉得手无缚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