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些才是,眼见得年关这趟待回不少稀罕吃食,怎的动过两筷便放下了?长此以往,如何能同你爹这般壮硕。”男子见孩童不再动筷,撇嘴不满道,顺带捋开袖子,绷绷伤痕交错的小臂道来。
女子嗔怪看过男子一眼,旋即放下针线,将孩童揽到怀中,亲昵笑道,“云儿八成是惦记着眼下那几枚压岁钱,这才不肯多吃,不如就将此事提前些?也好不至总惦记。”
对此男子哼哼两声小财迷,旋即由打怀中取出数枚铜钱,使红纸包罢,不过却并不交给孩童,嘿嘿一笑,“老辈规矩,小辈需先磕头,才能将这压岁钱塞到枕下,平平安安过去此年。”
孩童嗯了一声,竟然是当真起身,规规矩矩给两人各磕头三回,才缓缓站起,两眼当中尽是泪水。
“爹娘寿比南山,洪福齐天,来日定是运势富贵,身子康健。”
桌间两人对视一眼,很是不解,终归是女子心细,连忙拉过孩童来,瞧后者满眼噙泪,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轻轻哼起童谣来。
虹桥之上香已燃半,老者皱眉看过一眼,朗朗开口,“若你开口说出此间事,天下将乱因果,更是要受万劫不复重罚,少年郎可要想好。”
孩童使袖口擦擦泪,艰难笑起,“这话都是由打话本上学来的,外头烟火爆竹迷了眼,不打紧。”
饭食用罢,女子将孩童领进屋中,来回打量,却终究不曾瞧出什么异样,终也是喜笑颜开,摸摸孩童额头。
“方才那番话说得极好,别瞧你爹面上不动声色,方才偷着与我讲说,险些是憋不住心头欢喜,跳起老高来,如今趁着欢喜劲,已然外出去买上几枚爆竹来,添添喜气。”
孩童有些不解,随后也是欢快起来,面皮之上尽是欢愉。
“娘倒是觉得,有这份心意就好,年纪尚小自然有很多事不懂,年岁愈大,懂得的便越多,更是越辛苦,为娘倒希望云儿每日都是心头欢快,也无需闯出偌大出息,衣锦还乡,若是不愿在此小镇当中谋份差事,外出走走亦是极好。”
“常归家中瞧瞧,便已足够。”
窗外寒风萧瑟,爆竹声声,孩童懵懂不解,而立身在一旁的少年,早已泣不成声。
待到少年凭空出现在虹桥之上的时节,那一炷香已仅剩香灰,唯有根节处一点火光。
老者不禁动容。
“能入此间虚境,又再度看破虚境,尤其是这般年纪,难得。”刘郎中收起起初颇有些轻蔑的笑意,转而换起平和神情,看着眉眼当中尚且有泪痕浮现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