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宗拔地险峰,多年来从未有一丝一毫生疏,其中人人长相,山间景致,历久弥新,从来未曾忘怀半点,所以一步出门立身在城外的时节,又是清清淡淡一叹。
城外的剑气一息不停,皆是稳稳当当砸落到老铁匠头上,本就是剑意最为完满的剑气,此时迷阵替其夺来一瞬空隙,再经赤龙内气加持,凭尾火虎神通开道,一时轰鸣声动山倒岳,纷纷冲灌直下,于铁匠立身之地,足足削开十里宽窄的坑洞,坑洞周围齐齐平平,尽是剑气所斩。
早在山兰城内,结识那位吃铁的疯癫老汉时,云仲就已是在城中布下如此后手,不过云仲自己都未曾想到,当真有动用的一日。
五锋山一战,尚未曾见过那等连天动地死战的云仲,不止是学来生死之间,应当如何存留保命的本事与内气,也不单单是学来千万莫要将自身举动念头让与旁人,同样也学来所谓前后招,至关紧要,但这剑气,却并非是为这位铁匠而留,却是在此时派上用场。
长风又起,所以周遭碎冰雪雾,与被剑气生生掘开的硬土土石,消散得甚快,铁匠仍握住那柄六尺巷,低头沉默不语,衣襟处有滴滴血水,浸得缓慢。当胸一道剑气,饶是铁匠都不曾拦下,震散周遭护身所用的内气,更是将六尺巷的剑芒震碎过半,此时仅余三尺,光华微敛。这道剑气,分明是令铁匠觉得很是诧异,随即略微生怒,只是多年来山兰城中年月缓缓流淌,磨平许多心性,因此波澜仅仅是摇动一瞬,就尽数收敛。
「宋秋浦,同后生比剑,什么时候这般输不起了?」
剑气所掏空的坑洞边,老妪瞅过一眼名叫宋秋浦的铁匠,尽管这名字多年来都无人叫过,如今脱口而出,倒是尤其顺口。
宋秋浦本来已是所剩不多的怒意,顷刻之间犹如水面波漾,消逝得无影无踪。
「宋秋浦,他非死不可?」老妪何其眼尖,宋秋浦方才分明是有羞怒意味,但只是自己轻飘飘一句,就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许多年前一般无二,可还是继续不紧不慢追问,「先前你曾应过我,不会诛杀孟蟾山,顶多是将其困在断罪山内,受些苦头,倘如当真是不再有什么邪魔外道的举动,就饶其多年前犯下的罪孽,如今你却不像是要放过他性命。」
「后生眼前,别让人家看笑话最好。」
宋秋浦只是略微抚手,胸前血水就是止住,那道近乎集云仲浑身内气剑意的剑气,仍是伤得不算深,但六尺巷处的剑芒,却是实打实被云仲剑气劈碎,即使是有取巧,即使是借外物,甲子年前满身傲气的宋秋浦,也是难免有微怒生出。
两人离去,云仲颤抖双手将赤龙所化的红绳收回,单单是把红绳重新系在手腕处此举,对于此时近乎内气全无,疲累至极的云仲而言,不见得容易,更是莫要说这位宋秋浦的境界,远远不止在四境,倘若方才念头稍稍转变,怕是已然身死。生死之间游走许多年,但这位名叫宋秋浦的铁匠,却是境界最高者,大抵欲要收去云仲性命,仅是在弹指之间,毕竟所余下的后手,已是尽数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