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盖钦照旧如此,营帐其中其余人安睡,唯有盖钦一人将灯火摆到近前,凭那枚狼毫浅挪慢写,相当费力。
此时渌州壁垒中段,城头兵卒,依旧毫无睡意,依然朝城下张望。
今日天明时,已有前后数将引兵马而出城外叫阵,而胥孟府兵马仍如往常一般,连营无声无息,但凡坚冰覆盖营寨门前有兵马袭来,则凭强弓硬弩拒敌,故而虽说是连番叫阵,欲引得胥孟府接战,可数次之下除却撇下数十尸首外,照旧无功而返,似乎那位黄覆巢打定主意,要在此地同王庭耗上个三五月,始终闭而不出,但每逢正午夜时,皆有成片炊烟升腾,全然不曾理会壁垒城头处,王庭兵卒已是疲惫万分,却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的情景。
最是擅攻伐的黄覆巢,此番却好似是要待到这场大雪平复过后,再同正帐王庭分个胜负,本就是一件极为古怪的事。
不单单是温瑜,城头兵卒同样心生疑惑,只是在望向这些时日以来,经屡次三番加固的城墙,连同成片火油滚木的时节,才稍稍能觉察出丝毫慰藉来。天下雄城多矣,夏松苦谷关,紫昊乌砀关国门,即使是现如今的渌州壁垒未必同样名震天下,然而现如今同样是有相当的自保之力,但凡是胥孟府兵马攻城,大多是要落得个有来无回,毕竟是大元铁骑甲天下,而攻城一事,则是步卒当先,届时无穷滚木弩机,弓箭火油,自是要令其损兵折将,才难得有这么一分心安。
不止是中路壁垒,南路壁垒同样如此,由朱开封把持的王庭兵马先后屡次三番出城试探,未遇甚阻拦,甚至直行至胥孟府安营所在,才被箭羽重弩阻拦,不得已之下回撤,可既无追兵,也无铁骑阻拦,偌大胥孟府营盘竟只可见三两人踪迹,只是每到正午晚间,炊烟成片。
「怪哉,这黄覆巢历来是心急得很,即使是寻常人,都晓得这位病书生时日无多,因此攻城拔寨时节,力求迅捷如雷,听人说单单巍南部大帐城,就未曾耗费多少时日,即使是那位堪称后起之秀的吕元俭亲登城楼死战,同样是撑了不过一日余,倒是那时节胥孟府春秋鼎盛,钱粮富足,辅以黄覆巢这等最擅以势取胜的帅才,当真是攻势无双,但现如今骤然平稳下来,确是叫人心头生寒。」
贺知洲同样是站在城头处,两日未曾下城,困极时节,便盘膝行气一阵,随后便前来替换神情肃然的温瑜,不过后者从来只是摇头,随后继续将两眼望向城下营寨处,皱眉沉思,任由鬓眉之间落雪融化,而后又凝成浅白霜痕,身形却未曾动过。
「黄覆巢不会心急,此事我倒不认。」
难得温瑜肯开金口,贺知洲亦是知晓好歹,拎来两柄藤椅,二人就这般落座,相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