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横刀三震,披甲黄鼋层鳞尽碎,虽是阵道中小有名声的大阵,阵眼藏得奇深,依然是被凶性滔天的夜叉,硬是以磅礴力道毁去,不过虽是仅以三次符刀震碎大阵,那尊已是近乎无人形的夜叉,同样是在这方阵法堪称霸道无两的反震之下,口鼻处渗血,但凶性却更添几分。
小雪暮冬,夜叉逞凶。
也怨不得云仲见识浅,可如这头夜叉般快的身手,似乎唯有初见时节白毫山内的叶翟,有此般浩大威风,而夜叉双刀,则已远远胜利过当年的唐疯子,双刀随身走,滚雷落珠,压得云仲近乎只剩喘息躲闪的空隙,何况其力道刚猛,仅接招十余,持剑右手虎口,险些落到皮开肉绽,惨淡得紧。
单以体魄强盛,蛮力强破大阵,本就算是有些荒唐,但分明被云仲寄予厚望,意在凭此阵消磨去夜叉大半力道凶威的披甲黄鼋阵,竟只是在这头夜叉全力之下撑了片刻,就已是尽数崩碎,大抵也算不得能消磨去夜叉几分底蕴余力,眼下二境光景的浅薄内气,有心递出剑气,奈何巧妇难为无米炊,未有三境之上的内气修为傍身,更无赤龙大旗可扯,登时便被这等凭肉身最是难缠的夜叉死死压制,幸亏是多年间生死之间打磨出的沉稳心性,才使撑到现如今也不曾露出过多败相,但也如春来宿雪,撑不得许多时。
到底是世上人间,最难缠的一列,体魄强盛雄厚,本源稳固不说,即使是凭那等相当耿直的出招,不避不让,云仲一身落在二境的剑气时时浇到这夜叉浑身,使其伤痕交错,可着实不曾危及夜叉性命,反倒因剑气翻腾,时添新伤,使夜叉凶性再度攀上两三重楼,嘶鸣时声震数里,煞气愈浓。
仅仅是略微分神,四夫子剑拦下夜叉肘外法刀,夜叉却是未曾如先前一般依照章法出手,而是借云仲抵挡之际,展开另一肘处的符刀,欺身近前,见云仲再出剑相迎,索性拧动腰胯,结结实实凭骨刺遍布的肩头撞在空门已开,剑招用老的云仲胸前,而也仅仅是这么一震,五脏六腑震荡,本已在夜叉狂攻之下,犹如东海扁舟似的云仲,强行咽下口血水,借夜叉一撞的力道退开数步,半跪下来,拄剑撑住身形。
哪里像是什么凭血肉筋骨拼凑成的体魄,分明犹如一座山岳,蛮不讲理拍砸到胸口。
也唯有此时,苦战之中的云仲,终于想起当年阎寺关敲鼓砸桩一般连出无数拳,打得双拳见骨,想起颐章那位凌滕器打竹时递出的拳风,与人间直到现在还有人念叨的,那位曾一人掀起国门的骁将高崇关,对上寻常的修行人,究竟是何等分量。
重内气而不重体魄,对上这些位皮糙肉厚近乎力能拔山断岳的蛮横人,就似无根之萍,对上绵延千里无穷罡风,果真束手无策。
夜叉压根没给云仲什么喘息功夫,先见肘外双刀,后闻风声,十几步远近,夜叉快慢,早已快过风声。
或许对于此时并未再存有几分人形,凶顽暴戾充斥周身的夜叉而言,眼前这剑客已是死人,而至于侥幸逃离的秦溪灵,想来凭其脚力也必定逃脱不得,于是出招时节愈发狠辣,力图以一击诛杀。就连远处那老游僧身边的锦衣侍卫,也是面露了然之色,断定这位惦念着技多不压身的剑客,已然技穷。
快刀欺负慢剑气,本就是相当公道,何况云仲这手剑气,不再有三境时节那般磅礴浩荡,自然是压不垮这尊夜叉。
活人总不至于熬到饿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历来是南公山上头徒弟师父信手拈来的营生,云仲虽是出南公山已久,倒也不至于连点看家本事都尽数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