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骨叹气,何苦来哉?
三郎问道:“青骨,你身子如何?”
伏青骨催动灵力,发觉恢复不少,再探视丹府,婴体竟然也苏醒过来,正盘坐冥想。
“并无大碍,再调息调息便好。”她看向白虺,“多谢你替我疗伤。”
她内府中,运转着的是白虺的灵力,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虺被她谢得皮酸,这妖道何时对他正经说过‘谢’字?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跟他划清界限?
他恶声恶气道:“谢什么谢,少假惺惺的,怪瘆人!”
伏青骨轻笑一声,起身在白虺窝里转了转,白虺和三郎跟在她身后,像两条尾巴。
白虺朝三郎瞪眼,这死鬼,也跟着干什么?
三郎无奈,玉佩在哪儿他在哪儿,他有甚办法?
天光自洞顶流泻下来,将洞内照得幽亮,伏青骨走到天光映照之处,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席玉既抵千仞山,想必局面已经稳住了,她暂时用不着操心。
也不知是因为境界跌落之缘由,还是这些日子奔忙太过,亦或是此处太过安逸宁静,她总觉得身心皆添了一股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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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再回去吧。”
此刻,她只想好生歇一歇。
白虺哼道:“永远不回去才好,一路来尽是麻烦,消停消停吧。”
伏青骨问道:“你不想封诰了?”
龙珠归位,白龙参悟天机,安然渡过历劫,已成真龙之身,只要前往东海接受封诰,便可得神力,飞升上界,怎么着也能混个水君当当。
“当然想。”可要接受封诰,便得解契,白虺又犹豫起来。
他修行便是为成龙,如今好不容易修得真龙之身,本该受封去上界,可一想到要跟妖道分道扬镳,他心头就抓挠,百般不是滋味。
伏青骨转头看着他,“待千仞山事了,你我便随席玉去蓬莱。”
“急什么?”他踢开面前一颗被吸干的夜明珠,有些烦躁地说道:“要去我们自己去,谁要跟那死狐狸一起?”
“就怕……”
“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白虺打断她的话,化为白龙一头扎进了深潭中,卷在潭底幽怨地望着岸上那抹身影。
他知道伏青骨劝他去受封,是为他好,可心头却总觉得委屈。
她就一点不留恋?就没有不舍?哪怕只有一点。
可他又不禁问自己,妖道表现出留恋和不舍,又有什么用?他难道就为此放弃封诰么?
受封,他便得道飞升,成为真龙神君。
不受,便仍是妖兽,不能得真龙之能,享真龙之寿,且还有可能受到惩罚,但却能一直和妖道在一起。
受,还是不受,白虺被两个念头撕扯得躁动不安,在潭底来回打转,将潭水搅出一个深深的旋涡。
三郎飘在伏青骨身后,“你又何必着急让他走。”
伏青骨捡起一块石头砸进旋涡,片刻后,又被吐了出来。
她淡淡一笑,随后叹息道:“它有它的路,不该再卷入下界是非。”
三郎看着她,轻道:“走什么路,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选择。”
“若能选择,我与他从一开始,便不会相遇,亦不会彼此纠缠,更不会有分离。”伏青骨回望三郎,笑道:“你若能选择,也不会与我相逢。”
三郎默然。
她继续道:“所有选择,都是注定,只看顺心与否罢了。顺心则以为发于自主,不顺则以为上天捉弄,故意刁难。”
潭水幽幽,水下白龙的身影恍惚而虚幻。
“然则世事无常,人心多变,于是顺与不顺也无定数,今日之选择,来日未必无悔。”潭波映入伏青骨眼眸,明灭不定,“所谓‘选择’不过是人心的摇摆和犹豫,路始终在那里,未曾变过。”
“与其迷惘于当下,不如放下执念,顺势而为,说不定倒柳暗花明了。”
眼下,无论白虺选择什么,往后都会后悔,他必须离开她,方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有明白真正想要什么,才能接受现实,摒弃杂念,然后扫清迷雾,继续前行。
“放下执念,顺势而为,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却偏又无法做到。”三郎感叹,他若是能做到,也不会弥留于此了。
“所以才需要修行、历练,然后去领悟、勘破。修行,即修心,心不死,则道不生。”
心不死,则道不生。三郎闻言怔忪。
伏青骨问道:“三郎,如今再让你选,你还会等她么?”
三郎回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