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萧侯仍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安伯尘迈前一步,沉声道。
“萧先生还犹豫什么,大不了等到天亮,若伯尘无法回转,那便是伯尘已死,先生自可离去。若伯尘侥幸带着那离公子回转,自然皆大欢喜。于先生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不试上一试?”
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萧侯涨红了脸,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捏紧拳头。
“好!既然伯尘不惜深入虎穴,那萧某便等到天明又如何。”
“如此,一言为定。”
朝向萧侯拱了拱手,安伯尘看了眼天色,深吸口气道。
“时候不早,伯尘这便前往国公府。”
说完,安伯尘不再逗留,越过萧侯,匆匆下楼。
“伯尘小心为上!”
站在窗口,看着奔入夜色的少年,萧侯涨红着脸,低声叫道。
月光朦胧,铺洒窗棂,好似一层落霜,随着安伯尘渐行渐远,老人脸上的火热之色也渐渐褪去,阴沉似水。
“哼,不知天高地厚,故作聪明。”
拂开裙袂,萧侯悠然自得坐下,端起一旁的茶壶斟满茶水。
一杯饮下,萧侯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的确,伺候了那离公子八年,老夫又怎甘心就这么走了。可现如今这琉国时局正乱,老夫又怎愿去当个小官,继续阿谀奉承下去。”
夜风漫入窗棂,吹卷起老人枯白的长发,在他平日深藏着的鬓角处赫然现出块黑印,上书一个“配”字。
那黑印只会出现在两类人身上,一类是死囚,另一类则是永不赦免的重犯,可对于萧侯来说,这黑印却是记载着他辉煌历史的勋章。他是出身西海边的齐国,可却非什么终南山隐士,更没有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抱负。昔年齐国之邻陈国有西山人造反,大乱陈国国祚,历时七年方才彻底平息,使得陈国元气大伤,从此沦为最弱的诸侯国。世人皆以为叛军之所以能所向披靡,是因为七品道符之功,孰不知,在这当中,有一个人起着最为关键的作用。叛军首领向人道梦见西山神君授天书之类的鬼话是他所编,笼络民心也是他所为,那一次次声东击西打得陈军苦不堪言也是暗中指挥。可在叛军之中,他却名声不显,甚至连前三十都排不上,因为他姓萧,总是笑脸迎人,因此人送外号笑面狐,这人便是如今高坐墨云之巅的萧侯。
准确意义上来说,那场叛乱是他一手策划,可等到叛乱平息后,他却因为不是主谋逃脱死罪,只落得个流配边疆永不赦免的下场。
谁也不知道,在叛乱之前,萧侯仅仅是齐国边境一个小镇的教书先生,腹中有墨水,却胸无大志,从未想过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只因和一个来自陈国的公子哥对诗输了,在学生面前丢尽颜面,也丢了饭碗,他一怒之下立誓报仇。
杀了那公子哥?杀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杀了所有的公子哥?只要有世家在,永远少不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毁了那些世家?有些麻烦,不过若是毁了整个陈国,那便不用那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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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萧侯花了十年时间谋划,他渐渐发现,自己的本领远比先前所想的要高出许多,又或许是没日没夜的苦思冥想、搜肠刮肚,五十岁不到便满头花发,将他骨子里藏着的阴谋诡计、凶残手段都逼了出来。然后,他一蹴而就,成功“报仇雪恨”,得到了鬓角边永不磨灭的勋章,再然后被离公子救出,来到墨云楼当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管家。
这一切,足足耗费了他二十五载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