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敏摆手制止,遥指苍穹,“我等宦官,乃天子家臣,应恪守本分。虽分忧乃职责所在,但你身为典察府掌舵,更应如实禀报,不偏不倚。”
“圣上未令叶向高即刻还乡,而遣其修书,何故?盖因直接遣归恐遭外廷非议,言圣上寡恩。你若妄言其结党,圣上岂会悦纳?”
“那依刘公公之见,吾辈当如何处置此事?”
“如实上报。”
“如实上报?”
“正是,将访叶府之人、所言之事,一五一十,不加修饰,呈于圣上。”
魏忠贤点头,却又似有所惑:“仅此而已?”
“你尚未领悟其中深意。”刘时敏,这位历经风雨、智慧超群的司礼监老臣,笑中藏锋。
“缪昌期、韩爌之言,可视为谤君议政之重罪,亦可解为忧国忧民之忠言。然此与叶向高何干?岂能牵连于他?”
“但他们意在弹劾你我。”魏忠贤面露忧色。
“圣上会因外臣之言而治内臣之罪乎?”刘时敏笑而反问,洞悉世事。
“近日之事,你尚未悟透?王安之死,圣上之意昭然若揭,清除内患,实则针对王安。圣上最忌内外勾结,外臣岂能干涉内廷?”
言毕,刘时敏自信一笑:“铭记,谁为主子,顺其意者,方能安身立命。”
魏忠贤闻言,若有所思,颔首赞同:“今日受教,胜读十年书也。”
次日清晨,军营炊烟袅袅,士卒们正忙于早餐。
而朱由校,则于旧衙门内,简朴用餐,一碟咸菜,一碗白粥,三个馒头,尽显帝王朴素之风。
昔日大明皇室,膳宴必伴丝竹之音,然至张居正掌权,此风渐息,万历帝亦非乐食之人,故未复旧制。
至崇祯时局维艰,病急乱投医,欲重塑帝威,竟重启宴乐之仪,殊不知此举奢靡,一餐耗费,竟达百金之巨,实乃劳民伤财之举。
反观朱由校,面对粗茶淡饭,却甘之如饴,悠然自得间,牙签轻咬,浏览密信,耳听魏忠贤细禀,随后轻吐牙签,淡然吩咐:“朕意已决,汝等监之。”
魏忠贤领命而去,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背影匆匆。
朱由校轻敲桌案,思绪万千,对缪昌期笔下“魏刘王杨四贼”之论,内心冷笑连连。
在他看来,太监之于外臣,所谓“贼”者,不过是不合流俗、不阿谀奉承之辈罢了。
皇帝之手,若成利刃,亦可被讥为“国贼”,实乃讽刺至极。
他随手将密信揉作一团,弃之不顾,心中满是不屑。
此时,通州城外,寒风凛冽,袁世振身着厚袄,仅露双眼,望向空旷无人的街道,喃喃自语:“寒气逼人,进京之路,亦是荆棘满布。”
然圣旨催促,加之挚友李汝华密信相告,新皇有意重用,他岂能退缩?
“东家,是否先往吏部述职,抑或直奔南海子面圣?”
侍从询问,袁世振眼神坚定,拉紧窗帘,决心已下:“皇上既召,吾等直奔南海子便是。”
话语间,透露出他对于仕途的渴望与决心,不畏严寒,不惧艰险,只为那一展宏图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