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金言,君可曾细品?"
"劳动创值,货币乃衡量之具,此二语乎?"
"然也。"
暗处,一人颔首应之,复问道:"君意如何?"
"朝廷当避民利之争,更勿滥用民力。"
"承天门集会,君意下如何?"
"赴之!"
天子两言既出,邸报风行,京中遂起新风——"朝廷避民利",一时传颂。
大明政治,独裁与民主交织之典范。
太祖、成祖时,大事皇帝决,六部行,言官监。
宣宗崩后,正统幼主临朝,内阁三杨掌舵,皆言官出身,权力渐移。
至孝宗,国事更于大朝会议之。
及至朱由校,大朝废,国事皆由帝一言定,六部偶议,科道官则边缘化矣。
此辈不同于六部高官,奏章难达天听,上疏亦石沉大海。
于是,翰林院领衔,言道官为辅,佐贰官影从,七品以上京官,遂聚于承天门。
以"公开"、"公平"之名,论银币、南海工、京营改制等事。
然真正关切新政者寡,利益相关者亦稀,坚决反对者更属凤毛麟角。
实则,此乃借势迫帝妥协,欲复昔日廷议之制,以臣权试君权。
成,则大明重返旧轨;败,则朝堂成帝一言堂。
天启元年四月初一,朱由校正拥萝莉入梦,忽闻刘时敏呼之,惊而醒。释萝莉,坐起,接巾拭面,色不悦而问:"何事?"
"陛下,西苑门外朝臣云集,请开廷议。"
"哦?!"
朱由校闻言色变,急步出室,取永乐剑于架上,顾刘时敏问:"人数几何?有无冲宫之举?"
"并无。"
刘时敏忙摇首,"虎贲卫驻守,文官岂敢轻举妄动?彼等乃请陛下开廷议,议及避民利之事。"
"避民利?"
朱由校愕然,瞪目视刘时敏,"何来避民利之说?"
"陛下前日所论劳动创值等语,刊于邸报,彼等似有所悟,故聚而议之,言不可与民争利,不可铸币。"
"用朕之语以制朕乎?彼等欲自寻死路乎?"
朱由校闻之,怒目圆睁,不解其意,心中暗忖:此辈究竟葫芦里卖何药?
……………
晨光熹微中,周应秋悠然放下手中餐具,正欲遁入日常之“潜龙勿用”,却闻师爷之声如惊雷贯耳:“东翁,风云突变!”
“何事惊慌?”
周应秋轻叹,笔下风云暂歇。
师爷性情急躁,唯此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急。
“数十科道精英,翰林院才俊,齐聚西苑门,直言犯上,龙颜大怒矣!”
长随气喘吁吁闯入,未及喘息,急报连连。
“所为何故?”
周应秋眉宇间掠过一抹凝重,非惧皇威,实乃欲探真相。
“皆因陛下‘劳动创富’之论,触动众怒,言陛下以智压民,夺其生计。”
长随一语中的,言简意赅。
“哼,蚍蜉撼树!”
周应秋冷笑,拂袖而起,“备车,吾往西苑一探究竟。”
京城内外,此等景象如出一辙,皆因人心思动,纷至沓来。
至西苑,人声鼎沸,礼科左给事中李若圭正慷慨陈词:“陛下圣明,然货币乃劳动之果,非民力之枷锁。”
他言辞凿凿,如春风化雨。
皇帝高坐,锦衣环绕,神色淡然。
“货币即民力之说,古有暴秦、杨隋、蒙元之鉴,今陛下若以铸币耗民力,大兴土木,恐步后尘。”
李若圭言辞激烈,竟至跪拜,身后众人亦随之下跪,呼声震天。
“陛下,此策若行,天下将乱,民心动荡,国将不国!”
言辞之中,尽显悲壮。
“亡国之策,莫过于斯!”
湖广道御史周宗建挺身而出,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此时当与民休息,非穷兵黩武之时,望陛下三思!”
“周卿家,朕识得你。”
朱由校嘴角微扬,眼神深邃,“尔等所言,朕已了然于胸。”
周御史直言不讳,斥陛下之策为“亡国之道”,岂非暗指陛下乃“覆舟之君”?
“臣等斗胆,恳陛下三思,撤销此令!”
话音未落,满殿官员如惊弓之鸟,纷纷跪倒,唯周应秋、毕自严、徐光启等尚书侍郎,犹如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唉。”
朱由校轻叹,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心中所盼,不过是一场慷慨激昂的死谏盛宴,即便是戏码,也足以彰显大明士人的风骨与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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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一语微露锋芒,众人便如潮水般跪拜,呼声震天。
“古语云,‘武夫勇于战,儒生甘于谏’。”
朱由校霍然起身,永乐剑光寒,缓缓踱步于前,“萨尔浒烽烟中,杜松、刘铤、赵梦麟等将星陨落,彰显我大明忠魂烈骨。
今日,朕欲观诸卿文臣,是否仍怀忧国忧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