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朱由校目视黄克瓒,语重心长,“王三善所为,正合朕意,东南土司之事,当以和为贵。”
语毕,合奏本,神色凝重,显见国事之重,不可等闲视之。
"陛下圣明,洞若观火。"王三善恭敬应和,双手作揖。
"今四川精锐尽遣辽东,若东南再生波澜,恐川军亦难安其心,战意阑珊。"
"诚然。"
朱由校轻叹,目光转向黄克瓒,语带急迫:"朕命童仲揆引川军归蜀之令,可已至辽东?"
"陛下,微臣此番正是为此而来。"
黄克瓒迅即回应,又呈上一本奏折,"辽东经略熊廷弼急奏,局势突变,恳请暂缓川军回援。"
"突变何在?"
朱由校闻言色变,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莫非辽沈已失?"
他昔日曾严惩御史,力挺熊廷弼,若此时辽沈有失,京城之势必陷被动。
"皇上宽心,孙巡抚于辽东屯田,报称辽沈民心渐稳,暂无失土之忧。"
黄克瓒连忙安抚,话锋一转,"变故在于开原、铁岭两地。"
"速速道来。"
朱由校挥手,示意太监取来奏折。
"自二月熊经略大败建奴,两白旗灰飞烟灭,贼首心生退意,竟欲将开原、铁岭等重镇拱手让于蒙古内喀尔喀部落。"
"内喀尔喀?"
朱由校眉头紧锁,急取舆图审视。
大明辽东防线,辽沈为核,北有开原、铁岭之突出,恰似利剑悬于敌喉。
此地北邻科尔沁,东接叶赫女真,西连内喀尔喀,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开原、铁岭,分别为叶赫、内喀尔喀互市之所,而科尔沁,则成为大明制衡蒙古之策的牺牲品。
"若建奴真将两地赠予内喀尔喀,彼等一旦接纳,大明与蒙古之战端,恐难避免。"
黄克瓒继续分析,"内喀尔喀背后,站着林丹汗,蒙古黄金家族之后裔,野心勃勃,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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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熊经略奏,宰赛获释后,建奴传递此意,内喀尔喀五部至今争执不下。"
黄克瓒见机进言,"熊经略恐引发内喀尔喀猜忌,故未轻举妄动。"
"此乃'麻杆打狼,两头畏'之局。"
朱由校放下奏折,摇头苦笑,"熊廷弼惧出兵引猜忌,内喀尔喀亦惧触怒大明。"
"昔日穆宗划定互市于铁岭,便是为制衡内喀尔喀。去年宰赛伏击建奴,便是因此。"
朱由校目光如炬,"令熊廷弼放手一搏,内喀尔喀不敢轻易接纳此等'大礼'。"
若内喀尔喀中有异心者,又当如何?"
黄克瓒追问。
"让他们明白,大明的意志,不可违抗。"
朱由校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闻及圣上之言,黄克瓒微露异色,沉吟道:“收复开原铁岭,亦如履薄冰,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辽东局势,非内喀尔喀与建奴可独论。”
朱由校轻摇玉手,召黄克瓒近至御案前,语重心长:“开原、铁岭,实则三面包围,西喀尔喀,北科尔沁,东逝叶赫,今叶赫已没于建奴,科尔沁与我大明素无和煦,且闻建奴首领联姻科尔沁,长此以往,恐生异心。”
“陛下莫非欲……”黄克瓒愕然抬头,话未尽。
“策反科尔沁?”
朱由校言简意赅,眸光闪烁。
“若使科尔沁与铁岭互市,是否可令其与内喀尔喀鹬蚌相争?”
朱由校眯眼一笑,计上心来。
黄克瓒捻须沉思,心中暗忖:“蒙古诸部纷扰,或有此效。
昔年大明强盛,戚李二将镇守,四方,今则不同,辽东烽火连天,兵力不济,恐二者反成盟友。”
一番剖析后,黄克瓒道出忧虑:“然则,此举或有损我大明威仪。”
朱由校淡然一笑,深知黄克瓒所虑:“国之大者,不在一时之荣辱,而在长远之计。
前汉有围困之危,李唐亦曾渭水盟誓,待国力充盈,自可重振雄风,如汉武帝逐鹿大漠,唐太宗令突厥献舞。”
言毕,朱由校目光如炬,望向远方,似已预见未来之辉煌:“饭需一口口吃,当下之急,乃除建奴之患,待时机成熟,再图蒙古不迟。”
然而,"然而"二字道尽转折。
皇帝之言,权宜之计,实乃伏兵待后发。黄克瓒心中却难免五味杂陈,犹如吞下了黄连,苦不堪言。
方才一战,建奴两白旗灰飞烟灭,全胜之姿犹在,转瞬却需敛锋藏锐,转为守势,实难平心中那股豪情壮志。
"五年之期,或许更短。"
朱由校慧眼如炬,洞悉黄克瓒之郁,指尖轻叩地图,仿佛已见未来图景。
"朕誓将向蒙古诸部宣告,大明,依旧是他们仰望而不可及的巍峨巨擘!"
"昔日大明之恩赐,他日朕必加倍索回,让四方知我大明威严未减!"
"臣,心领神会。"
黄克瓒目光紧随皇帝指尖所至,那处地图之上,赫然标注着——大宁卫,三字跃然纸上,仿佛已预示着大明复兴的曙光。
他躬身行礼,心中激荡,誓与君王共赴这场复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