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七受伤的时候,有蝴蝶蕤这样的稀世医者为他疗伤,可眼前这孩子,似乎已经病了许久,无可奈何。
这也许就是沈墨七说对不起的原因。一阵寒风吹进洞屋之中,带着河水的清凉,他坐下无言。
妇人点了点头,她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苏苏啊,其实你没必要管我们的,我们狼族没其他族那么有心中负担,这都是天命,是自然。”
“自从你父亲战死沙场后,你就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母亲也心疼你,你要早点找个好人家退下来,你会拥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没必要冒着危险和那些没有心的人一起混在军营里。”
“母亲,每隔几年你就会说一次,答应我,不要再说了,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北山苏苏的手不停逗着妹妹的脸颊,让她们嘻嘻笑着。
“四十年了,国家一直征战,外人不敢进来,弟弟的病三天坏两天好,根本做不了长久的生计。妹妹的腿又需要人照顾,我们的生存全靠你和婉婉,母亲真的已经累了很久了。”妇人的眼神十分空灵,岁月在她的脸颊上刻下痕迹。也许她曾经也骄傲的奔跑在沙场上,但命运的厄然让她沦落至此,沧桑憔悴。
“快了,长官这几天对我说很快就能晋升,只要我继续保持忠心。真的,我已经做到北山一心大人的近卫队里了,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国家最年轻的「天」级将军,带领我们扩张了这么多地盘。”北山苏苏抿了抿嘴巴,然后故作开心地说道,她想带来乐观的氛围。
“可也死了很多很多人,我们妖族寿命悠久,生育十分艰难,你应该知道的。”妇人说道,她似乎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已故的亡夫。作为北山国的人,谁在壮年时不曾为国效力过呢。
北山苏苏噎住说不出话来,直到一旁残疾的小妹妹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他是谁,你的伴儿吗,为什么没有耳朵和尾巴呢。”
“欸...姐姐喜欢年纪小的啊。”另一个妹妹嘴角露出调戏的意味,她双手靠后,对北山苏苏歪头笑道。
“啊!我打你屁股。他只是一个人类小屁孩,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北山苏苏愤愤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人类」这种生物。
“哦...就是书上那些英雄吗,听说他们的祖先开了天劈了地,还射下太阳,用泥土塑造生命,我...我知道的,我以前在先生那儿听说过。”小妹妹说道,她崇拜地看着沈墨七,对他笑了笑。
“不要信,那些都是神话罢了,是书上故事。旁边国家那些猴子们还写书,说它们的祖先是天宫里的将军呢,谁会信呀。”被叫做婉婉的女孩儿噘嘴道,她才不信所谓的英雄故事。
“北山婉婉,就你聪明。”北山苏苏揪着她的小耳朵,两人笑闹到一团。
“这次能回来多久。”她的弟弟对她说道,眼睛却盯着墙角的水滴。
水儿滴答滴答的从墙上落下,时间流逝,永无止境。
“一小会儿,我的职责很重哦,明年一定多留些时间回来看你们,这段时间你们要乖乖地好好生活。”北山苏苏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说道。
“责任重,流血多,但挣的少。”她喃喃自嘲道,摇了摇头。
“这个盒子,真的送我了吧。”北山苏苏从大衣里拿出一支木盒子,摇了摇对沈墨七说道。
她的黑色皮大衣很精致神秘,仿佛什么东西都能装下,从外面看又很体面,有着兜帽和白色貂毛作装饰,这就是北山一心近卫军的标志吗。
“真的。”沈墨七说道。当时他也不知道墨玲儿为什么愿意给自己分一支礼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它转交给北山苏苏。他也许只是不喜欢北山狼族的人们,也不想要他们的礼物。
“那婉婉,你偷偷藏好,找个信得过的人卖了,记得估好价,别被骗了,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北山苏苏打开看了一眼,是一颗灵药,这东西只对刚开始修行打基础的人有用,对她这种已经成近卫队的人,这种品阶用不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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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婉婉点点头,她把盒子小心翼翼放进床底下,“我好想买一件漂亮长裙,可是真的好贵,能换很多粮食...我听他们说其他国家的人穿着各种裙子,便宜又好看,如果我能出去...”
“不要说这种话了,听到会被抓走的,你应该知道我们北山国的规矩。”妇人厉声道。
“母亲,婉婉,阮阮,天天,我要走了哦,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下次再见吧。”北山苏苏喘了口气,站起来说道。
“苏苏.....带些衣服走吧。”妇人伸出手,仿佛是在试图挽留。
“不了,反正我除了军服,其他也用不上。”北山苏苏拉着沈墨七离开了这里,她没有再看一眼,也没有任何停留。
到了外面,看着桥,听着水声,感受到阳光撒下,沈墨七还是久久不能言语。
“你弟弟妹妹...”沈墨七不知道该不该问,但他似乎有些理解了北山苏苏。
一个生病的弟弟,一个残疾的妹妹,确实会压在她的肩上,逼着她不停向上走。
“没什么好隐瞒的,北山国这样的人多的是,都是在年少时统一参加军事训练的过程中落下的残疾。”
“那惨无人道的训练代价非凡,能留下来的,都是北山国最勇武的战士。”北山苏苏看向河水边,这条河已经在她脑中流了四十年,也将继续流下去。
“残疾的人一般会被抛弃,因为北山国某些方面的条件很差,粮食少,医师也少。一条胃口好,但是没办法提供价值的年轻狼族,往往会被挂上寄生虫的称呼,可他们只是为国家奉献了自己而已。”北山苏苏拿起石头,在河水上打起阵阵的水漂,激起水花飞旋。
“为什么带我来。”沈墨七顿了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这里比他的世界更加寂寞。
“哼,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离队吧。我想回来一趟,自然需要你的配合咯。”
“平时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你觉得你们这些人谁会信任我,跟我走呢?估计只有你吧。”北山苏苏牵起正在吃草的马儿,拉起呆然的沈墨七。
他们二人向来时的路骑去,一只小小的,可怜的狼族女孩儿,从桥下的阴影处跑了出来。
她在河水岸边望着他们,亦如以前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看不见姐姐的背影,她才听话的噙住眼泪,让自己的思绪和渴望,继续飘向飘渺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