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潜伏在白衣神教之内时日不短,阖教上下都看得仔细,各房宅邸都瞧得分明,却始终未见沈白衣踪迹。对着薛麟儿一阵旁敲侧击,才从他嘴里含糊知道近年来沈白衣一直隐居潜修,足不出户,而他修行之地就在那处最高山巅之中。
龙玄费尽心机才得来到山上,即知道了这沈白衣确切的位置便即决定要寻找良机探一探虚实。
石窟血池外厅之内,沈白衣终年苍白的脸上竟出现了点点红润,虽微乎其微,却也恢复了几分神采。他此时坐在边侧的椅子上,正张口去吃纪韵诗递过来的燕窝参茸之类的补品。他虽创立神教,却一生孤苦,且又谨慎多疑,是以身边连个贴身的女仆都没有,像这样的待遇是从来没有过的。
纪韵诗将碗中补品盛起,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隔着一张小几送到沈白衣嘴边,眼神中似怒还嗔,带着几分痴怨,更多的却是那似水的柔情。
沈白衣深爱纪韵诗,但此人心硬似铁,且热衷权利,昔日本在正气门前途无限,可怎奈自己天生修为难以精进,好容易凝练了血婴,又令纪韵诗不慎至孕,所以他心虽有不忍,下手却未容毫情。
昔日情债终于找上门来,二人都是一般的心性,聪明而且好学。是以天下再没有更为般配的了。纪韵诗在坟墓中厉化冤魂,所含怨气拢聚上方,经年不散,所不久被紫潇涵施以秘法复活成魔体,却也仍自怀恨在心,自知功力尚浅便自苦修。哪知时间久了,修为深了,那恨意却变得淡了,她所修行的大罗幻境乃是佛门宗法的旁系出身,似可能化解人的怨念也是未知。
沈白衣如今自立门派,也算有了自己的基业,再见这纪韵诗时也是难以忘怀,多年来兀自孑然一身,并未娶妻生子,也是心怀旧情之故。此时的他望着纪韵诗心中充满愧疚之意,不知是否是年长返照还是什么原因。也许这就好比人发迹之前,一无所有之时可以为了名利做到抛弃妻子,而一旦功成名就就变得善良软弱了一些。年轻时候必会激进绝情,老了才自幡然醒悟也是常情。
沈白衣望着纪韵诗轻轻说道:“阿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当年的模样,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改变过。”
纪韵诗白了他一眼,有些怒意道:“那又能怎么样,毕竟不是当年天真无忧的少女了!”
沈白衣陪着笑道:“少女有什么可爱,不及你的神韵和风情,在我心中谁也无法能比你的美。”
这类谀词她早听得受用,当下将嘴一撇,不去接话。她虽不舍,却也深深知道自己这小郎君可是无往不利的人物,自己此时已是魔身不惧外扰,而他又已自立门户,没有再度加害的动机,这才放心的留在他身边。这世间美貌有才的男子也似美女一般,像美丽的有剧毒的花儿一般,令人又有心采撷,又怕被毒伤到。
沈白衣已吃得大概,纪韵诗也有些手酸,一碗汤羹所剩无几,只见她垂落了手悠叹道:“白衣,这血婴虽戾气无比,可反噬之力也是非凡啊,你再这样下去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沈白衣叹了一口气,从未落寞过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失落,他轻轻站起身,像朵云彩一般飘向一边,负手背对纪韵诗道:“我自十几岁得了这血婴便自潜心凝练修行,这几十年来早已与他血脉相同,心意相连,他死我也会死,他伤我也会伤,如果不是他的作用,当年我又怎么会有那么狠的心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