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间微弱的白光递进变亮，如不断升温的火焰，每一秒都比上一秒璀璨一大截。他的发丝和衣角如钢筋锻造般静止住了，不再为风所动。

大地渐渐摇动了起来，已是废墟的房屋再度倒塌、解体，向空中的马天引汇聚。

沙子，灰尘，几只破碗，半截生锈的锁链，几条石头般的咸鱼，还有更多杂碎的东西混着木屑铁钉，坚定向着空中马天引汇聚。

所有事物都在朝他飞去，他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

灰尘漫天，激荡起几十米高，所有人被刺鼻灰雾包裹，不可视物。这仿佛是大量腐朽土地的天葬。

马天引的怒吼在灰海中回荡。李墨升高，飞出灰团，手上还提着昏迷的哥尼木鲁提。他边掐着哥尼木鲁提的人中，边盯着下方。

他由墨色组成的身体变淡，双眸明亮浓郁起来，视线穿透层层灰雾，精准找到那块儿被拔起，缓缓飞向马天引的石碑。

石碑顶端，童童悄然蹲伏，扒着石碑上的坑洼，仰头望着上空“云海”，齐耳黑发随风抖个不停，脏破的衣服被风贯成个鼓胀的球儿。

石碑中段，攀附着密密麻麻被扯出的黄色肉粒，像依附了一片霉菌或小虫子。一些癫狂跳跃的肉粒陆续掉下石碑，又因牵引力而更快地飞向马天引。

起先深埋地下的石碑根部包裹着大量泥土铁锈，此时正簌簌掉落，且愈发剧烈，就仿佛其内有什么东西在抖动似的。

“来，大点儿干，早点儿散，小爷着急回家吃饭！”马天引带着所有东西升空，穿透了灰海，到达百米高空。

李墨暗骂一声，继续带着被掐醒的哥尼木鲁提往上飞。

瘦削得吓人的戈尔和抓着两个泥土球的孙阿普也被牵引了来。

一时间，高空漂浮着种种废料，所有人都沐浴着阳光。

沉重的石碑最后钻出灰海，站在上面的童童被阳光刺得皱起眉头。她站直身子。

“小玩意儿，老实点儿，我可专打小孩儿。”

童童被牵引下石碑，向着马天引伸出的手飞去。

她一动不动，任由牵引。马天引也保持着牵引的姿势不动。两人的视线牢牢吸在一起。

砰。

马天引将童童抓在手里。童童也同时抓住了马天引的手腕。

她脸颊上的两条仓绿色光斑波动了一下。像是爆炸的气球般，马天引霎时成了一根人干儿。

李墨清晰地看着他的眼皮因萎缩卷到了天灵盖上，里面的眼球成了两个干杏仁儿。

但下一瞬，随着白光涌动，马天引的身体又充盈了回来。

他飞快眨着眼睛，大口喘气。刚才视线、心跳、脉搏、呼吸一下子消失的感觉可不好受，就像是被什么巨人一把捏死了。

童童明显愣了一下，她呆呆看着马天引。

“你瞅啥？”马天引还心有余悸，粗喘不停，“不就是吸老子生命力？老子牵引回去了，还能傻乎乎让你吸啊？”

童童明显没听懂。她转头看了看在周围虚空蠕动不停的黄色肉粒，又看看马天引，仿佛在思考他们是不是一种东西。

她又尝试了几次，苍白的绿光都爬到马天引的脸上了。但都一无所获，总有一股力道急匆匆出现，抢回她吸来的生命力。

马天引脸上弥漫着崩溃的松散，腿都有些软。接连体验了几次 生与死的跳转，真是太刺激了。

“还有没有活儿了？没有就跟我们回……唔！咳咳咳……”

刚想招安的马天引话都没说完，就被恼怒的童童一拳窝在了小腹上，登时喷出一大汪血来，浇了童童一头一脸。

马天引跪在虚空，缓缓抬起头，吐着血说：“你吃啥长大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童童哇哇叫了一声，又是一拳当头砸下。马天引赶忙抬手，牵引着童童远离自己。

然后，上空的李墨目睹了一出滑稽的追逃，只好摇头唏嘘这畜生还是这副吊样子。

马天引吐着血在前面飞，嘴上还嚷着招安的口号；童童在各种漂浮的废料间跳跃腾挪，在后面追，嘴里哇哇叫着大概是“不要跑”之类的语言。

一被追上，马天引就再牵引开她，赶忙再跑。但牵引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差，有时甚至不能把童童甩开太远。

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些忌惮牵引童童，他的眉头也皱紧了。

李墨摇摇头，将目光打向戈尔。他在小蛇的拖拽下，已经来到了石碑旁，正眯眼打量着。

李墨皱起眉头，他发现附着在石碑上的黄色肉粒们对身为光团者的戈尔丝毫没兴趣。反而对上空装着大白的土球癫狂蠕动，都汇聚在了石碑一角。

他沉思了片刻，便摇摇头，提了提手上抖个不停的哥尼木鲁提，让他看自己的脸。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李墨俯下头，盯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