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年轻人活得很矛盾,一边怀着最纯粹的爱国情怀,“惺惺作态”地问咱省的航母怎么还没见影子,咱市的重装合成旅又什么时候能到位,巴不得万国来朝,独尊华夏,全世界都给我讲中国话,一边又积蓄着大量的怨气与愤懑,骂专家学者不干人事儿,骂官老爷坐在办公室瞎指挥,骂上一辈的人就知道叽叽歪歪,骂老板屁事越来越多工资越拖越久,骂转弯不减速不打灯的司机肯定是买的驾照,骂房产中介隔三差五就要跳出来唱好楼市,骂乱七八糟的主播整天想要整点新闻,骂各大平台上谣言满天飞唯恐天下不乱。
人总是这样的,为宏观的、抽象的事象而感动,却困在微观的、具体的世界里挣扎,只当井底之蛙或许还不失为一种幸福,但偏偏这代年轻人,是受教育水平最高的一代,他们看到了亲缘关系的淡薄,看到了阶级差距的悬殊,看到了拜金主义的盛行,又直接或间接地承担着历史最高水平的社会负债。
当年一代代人共同吹起的巨大泡沫,在以房地产为代表的击鼓传花无法延续的那一刻起,已经要摔落在地上,可又不能让它立刻破碎,像日本一样进入到“失落的三十年”中,所以只有让这一代人甚至更多代人去苦苦支撑,而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国家会摆脱路径依赖,找到并建立全新的但也更健康的发展支柱,所以无人驾驶推进中,所以低空经济发展中,所以月面基地建设中,就连曾经埋葬无数韭菜的A股都在逐步价值回归。
所有人都明白,未来必然是美好的,就像我们翻看历史书,总知道苦难尽头是灿烂的曙光,可正在苦难中煎熬的人无法感同身受,他们只看到远方有一点模糊的光,而这里还是幽暗而漫长的隧道。
不过,矛盾归矛盾,日子还要继续过,李云东最庆幸的是,这种苦难并不是像古代的灾年般要死要活,而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困境,于是这时候他又该感谢国家能发展得如此迅速了。
“有时候人是真的挺贱的。”候影区冷冰冰的座椅上,李云东抖了抖手里的电影票,叹道:“我那么讨厌娱乐圈,却非要为娱乐圈做贡献,一想到是我托稳了他们高高在上的屁股,我就觉得白练了身上的肌肉,只恨以我的实力,不足以给他们一记千年杀。”
“换个思路,好歹你正在为文化产业做贡献,是促进内循环的重要一环。”一旁,任君仙淡淡地说道。
“以前大家都嘲笑阿Q的精神胜利法,现在来看,这分明是一记划时代的回旋镖,我们都是新时代的阿Q。”李云东咧开嘴笑起来,紧接着又瞥了任君仙一眼,补充道:“哦不对,你不是,你不需要当阿Q,我们都不是一个阶级的。”
“你至今为止用了很多说辞来拒绝我,但这里头‘阶级’肯定是最蹩脚的理由,毕竟这又不是穷小子追富家千金的草根崛起故事,再说你也算不得什么穷小子吧?”任君仙意味深长地望着李云东。
“我要说自己穷的话,那是对不起真正的穷人,但要说家境殷实也谈不上,这你肯定比我清楚。我家最大的一笔收入,来自于我爸当年被忽悠着跑去炒股,结果忽悠他的亲戚被套了,而我爸乱搞一通反倒是踩到了一支妖股的底,就这么狠狠赚上了一笔,到现在他在酒桌上还会时不时拿出来吹,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李云东耸耸肩说道,他对股市的了解大抵就来自于自己的老父亲。
“这我有印象。”任君仙微微颔首。
“但这种属于天降横财,是超出了自身认知范围的财富,数额也没有高到能让一家人实现财富自由的地步,不过生活上有了不小的余力倒是真的,很大程度上,是我爸的一次幸运影响了我家的命运走向。”李云东有些感慨,说道:“也不知道那位亲戚现在怎么样了,是该谢谢他的怂恿,让我爸这个年纪居然窝在农村里研究起了稳健投资,也是挺奇妙的。”
“至少比漫无目的地度过晚年会幸福不少。很多农村的老人到了岁数根本不是在养老,只是在等死而已,忙忙碌碌一辈子,子女最后都去了城里,婚也不结,孩子也不生,回来都难得回来一趟,在他们看来,这才是绝望吧。”任君仙想起如今相当冷清的老家,不禁漏出一声轻叹。
“就这样吧,大家都难,谁也不说谁。这个时代,当子女的就图爹妈健康点,当爹妈的也不要整天把结婚生子挂在嘴边,做不到理解也别添乱。像我这样的恋爱虚无主义者,到头来最大的负担就是父母的养老而已,至于我自己的死活,真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李云东摇摇头,有时候的确觉得人生挺没有意思的。
“看来这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