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重见天日

北宋大法官 南希北庆 2802 字 2个月前

自古以来,政治就是一项非常纯粹的权力运动,故此在政治中,任何事都好商量,唯有权力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对任何政客都是如此。

最初御史台还真的只是想对付张斐和法制之法,因为这两个“东西”,都令他们非常厌恶。

故此在一开始,士大夫们也是众志成城。

这回一定要整死张斐。

赵顼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他们拿出来的理由,是儒家赋予君主的正统统治权。

这个对皇帝来说,是很重要的,是决不能触犯的。

然而,在皇帝下令调查此案后,他们就开始寻思着将许遵给网进来。

这老头也不讨人喜。

至于司马光,也不能算是一个意外,虽然他们之前就没有想过对付司马光,但是张斐的口供,令御史台改变主意。

如果说法制之法是邪说,张斐犯下造袄书袄言罪,那么司马光是不可能不被调查的。

到底是司马光逼着张斐去上课,司马光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要是放过司马光,好意思判张斐的罪吗?

法理上也说不过去。

而且他们御史以后也别混了,要知道他们的职权就是盯着宰相。

许多参知政事都被他们这些御史给拉下马的。

庆历党争时,不就是那些御史天天冲锋陷阵,弹劾范仲淹等人,最终逼得范仲淹一个个离开朝廷。

之后富弼、王安石的卷入,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这反而进步激怒这些谏官御史们。

因为他们也觉得很委屈,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在徇私枉法,都是有具体证据的,富弼都是自认承认的,你们这些宰相这意气用事,以此来要挟我们,那就来吧。

台谏两部门是非常团结,除了他们的老大以外。

谏院的老大是赵抃,御史台的老大是文彦博,他们可全都是参知政事。

偏偏这两部门,可以不看老大脸色行事。

这宰相们也很恼火,说句话就违法,你们是要焚书坑儒么?

但这里面有着一个很细微的差别。

就是最初的时候,大家只针对张斐,他们中一些人虽不太认同,但也不至于恼羞成怒,他们只是在想,大家就拿证据说话,咱们还是走法律程序。

但现在他们就不是说什么证不证据,而是认为你们这是不准我们说话,是要以言论治罪,这可不行。

在王安石进去不久,吕公著立刻站出来,表示自己支持法制之法。

赵抃也站出来,表示支持法制之法。

御史那边也上火,反正此案是皇帝钦定,并且有舆论的支持,你们自己要送上门来,那老子就照单全收。

皇城司那边从三人麻将变成四人麻将,最终变成转转麻将。

到了这一步,又回到传统的戏码,也就是政事堂VS台谏。

一干参知政事中,唯有曾公亮和文彦博还未进去,曾公亮一直都在家养病,他也懒得掺合这事。

文彦博就是天天举报,你们不是要抓人么,行,我来给他们提供证据,看你能够抓多少人。

而他又是御史台的老大,他也是有个权力的。

国子监的那些考生全都是被他举报进去了。

甚至还包括几个士大夫。

此事是越闹越大,眼看是一发不可收拾,甚至都惊动了两宫太后。

“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太后都感到心慌慌的。

大宋立国百年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关键这事之前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最初就只是因为一个从九品下的助教。

但往往这政治大事,都是因为小人物。

赵顼是一脸委屈道:“大娘娘,孙儿可是无辜的呀!”

这宰相们都进去了,你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坐在边上的高太后本想教育一下皇帝,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曹太后不太喜欢她干预皇帝的政务。

曹太后自己可以过问,但她也不相信,“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顼道:“之前他们都说张三的法制之法扰乱纲常,败坏法纪,孙儿虽不这么认为,但孙儿还是让他们去调查此事。可哪里知道,这又牵连到许仲途、司马君实,最后连富公被牵连进去。”

曹太后问道:“会不会那些御史徇私舞弊,妄图罗织冤狱。”

她当然是倾向司马光他们的。

赵顼道:“孙儿一直派人盯着的,如果法制之法是邪说,那御史台留下他们协助调查,倒也不算是徇私舞弊,确实有证据指证他们。”

“那什么法制之法到底是不是邪说?”曹太后也有些懵。

赵顼道:“孙儿虽不这么看,但是最初不少人都这么认为,该以此治罪张三,可如今他们又变了,又说不能以言论治罪,孙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文人也真是吃饱了撑着。”

曹太后小声嘀咕一句,她也体会过这些文臣的矫情,“你是皇帝,犯不着事事都迁就他们,得有自己的主见。”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凡事还是得以大局为重,这宰相都被抓了,谁来辅助皇帝治国,得及早处理好此事。”

赵顼点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但其实他现在是一点也不着急。

现在最着急得是谁?

就是那些文人啊!

他们中一部分人是要捍卫儒家学说,另一部分是要对付张斐。

可不曾想,这一刀直接朝着他们砍来。

人都是晕的。

这宋朝的文人,对于自身的言论自由,那还是非常在意的,在此以前,但凡皇帝要以言论治大臣的罪,大臣们都会站出来反对的。

但要说定张斐的罪,那大家又都没有意见。

双标也好,自相矛盾也罢。

问题就是现在宰相们都被牵扯进去,关键御史台还真拿出证据来。

文人们都在想,这要是宰相都出事了,那咱们今后还能说话吗?

是断不能开此先例。

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为了一个珥笔,值得吗?

他算哪根葱。

于是乎,这舆论又开始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