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坐到李幼白身边,端起茶壶给自己的夫君添了一杯热茶,脸上泛起红晕,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回道:“确实吓到了。”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绯红褪去,有点惆怅起来,像是想着什么事一样,“小时候练武,那会我像个男孩子,又听长辈们说起江湖故事,身心向往,总觉得行走江湖是一件极其潇洒快乐的事,后来长大了,知道自己是个女子,这些事和我是没多大关系的,不过心底里都还想着自己行走江湖能如何如何。”
话说到这里她停住,脸色变了,完全意外的表情露出来,“后来和夫君一起坐官船前往中州,晚上遇袭,表面上看来很镇定,其实我很怕的,故事里的潇洒完全感受不到,反倒是与我朝夕相处的族人和叫得出名字的朋友,一个个都惨死掉了...”
苏尚说到此事有些哀伤,随后看着李幼白继续说,“那会夫君还是李公子,我很仰慕的啊,江湖的事我很快就没放在心里,夫君想做的事我大概能体会出来,为我们苏家去当了官,那些事就能做到了,直到今天早上夫君那样说了我才反应过来,当官的人实际上和江湖人没有任何差别。”
李幼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聆听,心里话,对别人说出来心情会好受不少,特别是苏尚在家中待得太久,没见过外头的世界。
人的见识与眼界,开了之后是一件说不上好但绝对会感到无奈与疲惫的事。
“夫君要与那样的人作对,我,我很担心你啊...”
苏尚最后的话语几乎是憋出来的,敞开心扉四个字听起来很简单,可真要与人讲出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情感却比登天还难,明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女子,可苏尚说出来之后,低着头却不敢再出声言语了。
李幼白喝着茶的动作停住,心中一暖,抿了口后将茶杯放下,多少年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有那么几个又已经足够。
她伸手将坐在身旁的苏尚抱进怀里,轻轻拍打对方背后,缓缓而轻巧地说道:“你的夫君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夜深人静之时,李幼白与苏尚同床而睡,两个时辰后黑暗中有人从床上起来,月光将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露出一张谪仙般的容颜。
李幼白走到窗台边,闭上眼睛往外头看了眼,天地失色化成黑白,耳边忽然出现各种杂乱的声音。
有姑娘的娇笑与喘息,酒坛对碰发出的撞击声,而在酒楼之外的长街上,流浪的野狗窜动在大街小巷啃食杂物,转而被争抢者谁呵斥或者打断了腿,痛苦叫唤着跑远,一群群人聚在一起流浪街头找寻食物。
在那些惨白的人影中,有那么几个静悄悄的一动不动留在她窗户外头,不时转头打量着自己的方向。
李幼白收起无眼术,心中明了,果然有人盯着自己,敢杀朝廷命官,足以见得雇凶之人有多么胆大妄为,哪怕是江湖绿林莽汉,嘴上咒骂狗官狗官,真要是下刀子去砍秦国官员,很多都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