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台矿车冲来,紧接着从隔壁车道一闪而逝,车上的人们原本还在互相射击,看见静止不动的目标时,齐齐将枪口对准了江雪明。
杂乱的枪声响起,战斗大师喷吐出炙热的火舌。枪焰像是闪电,一次次将雪明的脸照亮。
二十一记枪声迅捷如雷,现场留下了八根准备扣扳机的断指,还有一地枪械的破烂零件。
三架矿车上的持械敌人还没来得及哀嚎,破片和碎裂的金属扎进了躯干和手臂,他们纷纷低头躲闪,要爬去箱子里找万灵药重整雄风,乱作一团,根本顾不上还击。
文不才笑眯眯的说:“我知道这招,这招叫除你武器。主角才喜欢用这招,我喜欢用阿瓦达索命咒,是不可饶恕的咒语。”
“走!”江雪明踢开刹车片,收起战斗大师:“现在只需要对付一个方向的敌人了。”
杰森看得真切,想得明白——
——他能感觉得到,刚才这个冰冷的小伙子心里起了强烈的杀心,但是又在瞬间用强大的理智控制住,像是掐灭火焰一样,像是控制肌肉一样,精准的控制着潜意识。
这就是杰森羡慕又嫉妒的能力。
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控制力。
哪怕面对死亡威胁,也能一直保持冷静,找出最快解决问题的正确路径。
如果这小子刚才逐个去瞄准头颅,动了杀心——绝对不是这个结果。
人体拥有两套相辅相成的运动系统,一个由大脑控制,一个由脊柱神经控制,哪怕毁掉脑袋,死亡之后的神经活动,也会让这些疯狂的尸体扣动致命的扳机。
江雪明选了一条最简单,最直接的生存路径,在第一时间摧毁了敌人的武器。
如此多的目标,如此混乱的环境。
江雪明照着正确的顺序,扣下了正确的扳机。
这种寻找[死门]的能力,在杰森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死门——又叫鬼门关。
在车站的官方术语中,不止提到过一次这种濒死状态的概念。
无论是肉身元质,还是精神元质,它们都有[死门],它像是阿喀琉斯之踵,再强大的巨人,也有脆弱的脚后跟。
如何击倒一个看上去毫无破绽的强敌?只有寻找敌人的死门,才能到达胜利的终点。
在VIP审查流程中,就有死门的审查测验。
江雪明曾经体验过,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在强光强声的刺激下,精神元质变得脆弱敏感,呼吸都困难起来,身体的空腔穴窍,肌肉骨骼也开始运转不畅。
他在那一刻,见到了自己的[死门]。
回到矿车上——
——杰森和文不才两位在地下世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不约而同发觉同一件事。
江雪明的天赋卓然。
他找到[死门]的方式简单直接,行而有效——几乎是天生的杀星。
......
......
[Part·③——小憩]
经过十三分钟的激烈角逐。
剩下的对手越来越少,江雪明要求车组人员放慢速度,一般来说这种类似PUGB的大逃杀死亡游戏里,跑得越快也代表死的越快。
往往苟到最后才是赢家。
但他们的终点,并不是如何赢下这场比赛——而是照着典狱长的安排,进入十四号岔路口,往地底的火山支脉去。
矿车平稳又安静,按照计划进入岔道口,往熔岩湖泊的大跳台去。
这条路上再也见不到其他敌人了,能在混乱难言的厮杀中得到片刻的安宁。
江雪明和文不才也开始摇动钢柄手把,生怕等会冲台跳跃的速度不够,不能把小命丢在这种地方。
雪明能感觉到,刚才定步站立射击的动作要远比之前靶场训练流畅得多。
从静止到出枪,身体里好像有另一幅肢体,在策动肌肉和骨骼,说出更加精准的肢体语言。
——这就是[蜕变]之后的我?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产生了莫名静谧,身体与精神达成和解,完成统一。
这是他蜕变之后第一次迎敌攻击,战果赫然,力量的种子在身体中生根发芽,这半年来的练习都没有白费,最终开花结果,长出一颗香甜的果实。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将他拉回现实。
他们飞了起来——
——江雪明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他看见杰森先生紧紧抱住侍者,青金石猛然爆发出炙热的青色火焰,有一对难以辨认的灵体手掌,将他们牢牢固定在车斗里——那是另一种勇敢,为了保护某个人,不得不费尽心机的勇敢。
他看见文不才搂住流星的后颈衣领,好比打太极,一拉一扯的动作,像极了维克托老师在拉扯书箱时保持的动态平衡。只是拨弄记下,流星从车斗外,像是水流中的鱼儿一样,游了回来。
他感觉身体失衡,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心中猛然一沉,四肢百骸中的灵体仿佛听见了命令,脚掌自然而然的贴合车底铁板,两手搭在矿车的边缘。
矿车落地时,巨大的声与威都没有撼动雪明的身体,他的膝盖柔韧得像是两条皮筋,只是稍稍作缓冲趔趄,弯曲踏步,和橡皮人似的,就立刻如钟摆归位,呼吸再次顺畅。
他回头看了一眼,仰头看见大水晶平台上,依然作追逐斗枪,要你死我活的比赛选手们。
“说起来有点冒犯...”江雪明细细思考着:“明明我们的内在世界那么精彩...这种没事找事的生死角逐,像是吃饱了撑得搞出来的。”
文不才将步流星放下。
“是好事,在太平盛世,才会有人吃饱了撑得玩命找乐子。”
“抱歉...”江雪明终于收起那种人云亦云的态度:“我不该说这些,听起来太傲慢了。”
“能意识到自己的傲慢,也是天大的好事。”文不才不紧不慢的说:“可能对你来说,人生就像弈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江雪明一屁股坐下来,要好好休息休息,让炙热的大脑,干涩的眼睛重新回到最佳状态。
他回答。
“人生还不如下棋,没有再来一局的机会,也不能悔棋。”
矿车开进幽深遥远的秘密通道。
铁轮倾轧钢轨,迸发出碾碎石砂的噪音。
万事万物都安静下来。
得闲片刻,是小憩修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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