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点整,码头第一道休工铃响起。
从船坞食堂那边匆匆跑来一个身影,那是个抱着孩子神色焦急的母亲。
她冲进菜市,似乎是结束了一天的工务,要买些边角料回家做饭——
——出来时就听见孩儿哭闹。
“娘!娘!吃糖糖!糖!”
“哎呀!哎!”母亲心烦意乱的,提着菜篮走得急,因为孩儿挣扎胡闹,菜篮里的鸡蛋叫肉骨棒子给压坏了,蛋液就从竹篮眼里流出来。
她骂骂咧咧的,朝弗拉薇娅叫骂:“操你妈的狗东西!赔我鸡蛋!”
流星还想说点什么。
这悍妇立刻骂道:“看什么看!长得帅就不用赔钱啊?!”
“这位太太.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弗拉薇娅被这声怒吼震慑,她不敢说什么,似乎心里的黑蛇已经消失。
要是放在以前,弗拉薇娅能受这个委屈?路上看见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她都能因为嫉妒之心痛下杀手!
她头也不抬,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最后两个银币——
——终于把三十枚银币花光了。
“嘁!”怒气冲冲的母亲见了钱,也不好发火,从弗拉薇娅手里抠出来这两枚银元,头也不回的离开。
孩子依然在哭喊。
“娘!我要!我要糖!”
母亲依然在叫骂。
“再喊一句我打死你!”
弗拉薇娅连忙追了上去,从柜台搜出一把糖果,塞到小宝宝的衣服里。
“跟来干甚么!”妇人翻了个白眼,只怕自己受到坑害诓骗。
弗拉薇娅连忙解释道:“送给宝宝吃!姐姐你就当我送的!不要钱的!”
“不要钱?!”妇人满脸狐疑,又看向浓眉大眼的步流星——
——哭将军的面相确实属于好人中的好人,用以貌取人来作基础判断,这就是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汉子。
“谢谢.”
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妇人立刻匆匆离开,要回家给丈夫做饭,赶在子时以前睡觉,明早还有汛期的渔业工作要忙。
两人忙活了一整晚,好像一分钱都没有挣到,还亏出去两个银币。
到了晚上十二点,打更报时的巡检和消防路过摊档,官爷们问了一嘴收摊时间,也没有吃糖的心思,都困在各种各样的烦恼里。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弗拉薇娅心里打起退堂鼓,招呼流星推车回酒神教堂去。
这个时候——
——打南边的扈家巷口急匆匆走出来一对夫妇。
那是三位船工里其中一人,还带着自家婆娘。
太太脸上浓妆艳抹,扯着自家老公的耳朵,都快扯出血来了。
“人呢?!卖糖的呢?!”
弗拉薇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这气势汹汹的主妇吓到了。
眼看这两人走到跟前,船工就指着弗拉薇娅柜台里的货物。
“我是.我是吃了这个东西”
“就想起你的好.”
“然后.然后”
船工太太见到弗拉薇娅,先是气得发笑,又说起正事。
“你到底给我丈夫施了什么法?!他回到家就开始倒腾窗花!”
“先是抱着我的腿哭,然后又说啊!说对不起我了?要给我再办两套嫁衣.重新娶我一回?!”
“他疯啦?”
弗拉薇娅听得半懂不懂的:“这位夫人.您.”
“什么您不您的?!”船工太太脸上的胭脂都没抹匀,显然是老公手忙脚乱给她涂上去的:“先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一定是中了仙法!吃了那个糖以后,我的魂就丢啦,也不敢和麻子(另一个船工)讲话,怕哭出来喔,怕出丑!”船工矮着身子,贴在老婆腋下,耳朵受制动弹不得,“你就当笑话听嘛!要不.要不再买点糖回去?我吃完以后就那个样子咯!心里好像只剩下你咯!”
弗拉薇娅连忙说:“好呀!好呀!”
“等下!我先试一下.”船工太太将信将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流星肯定得加班了。
“好耶!”